陸錦榮：脾虛濕盛不宜吃豬肉

非洲豬瘟肆虐下，豬肉價格飆升，但仍然食用者眾。蘇東坡嗜吃豬肉，而且對如何炮製出美味的燒豬肉有一手「絕技」。他在《豬肉頌》一詞中說出箇中關鍵，「淨洗鐺，少著水，柴頭罨煙焰不起」，人稱為「東坡燒肉十三字訣」。豬肉古今都是主要肉食品。（元）宮廷御醫忽思慧在《飲膳正要》中談到豬肉，「味苦，無毒，主閉血脈，弱筋骨，虛肥人。不可久食，動風，患金瘡者，尤甚」，道破豬肉食用的一些缺點。

忽思慧指出，豬肉會閉塞人體血脈，使筋骨變弱，令人虛胖，不宜長期服食，否則會引發風病，尤其不宜患金瘡病人食用。

乍讀起來，不期然令人對東坡燒肉的可口形象大打折扣。不過，忽思慧卻又在同書介紹了一味「豬頭薑豉」。食材包括兩個豬頭（應為豬的頭部皮肉，而非用整個豬頭來煮食吧）、陳皮、良薑、小椒、官桂、草果、小油，還有蜜，一起下鍋加水煮熬，待肉煮熟後，撈起備用，另起炒鍋，下素油，燒熱，放入豬頭肉，再下芥末一同煸炒，最後下葱花、食鹽和醋調好味道，入口。

豬頭肉屬發物

這味「豬頭薑豉」想像起來也很令人垂涎，然而，從中醫養生學所稱的「發物」角度衡量，豬頭肉便不是人人都適宜吃。所謂「發物」，是指一些食物容易誘發人體體內潛伏的宿疾，也會加重新患病症的病情。如李時珍《本草綱目》云：「鵝，氣味俱厚，動風，發瘡。」竹筍，（唐）陳藏器《本草拾遺》說 ：「諸筍皆發冷血及氣。」

可以說，鵝肉和竹筍都是可誘發宿疾與新病的「發物」，而豬頭肉也是禽畜類的「發物」之一。除豬頭肉外，還有雞頭、驢肉、羊肉、狗肉、獐肉以至鵝蛋等。這類「發物」主動、性升浮，容易動風升陽，觸發肝風腦暈等舊患宿疾；誘發或加重皮膚瘡瘍腫毒。

（清）黃凱鈞所著《友漁齏醫話》提出，「諸獸肉均能助濕生火，俱宜少食」，換言之，獸肉不宜多食。那麼豬肉又如何？──「世雖常用。多食發風。生痰動氣。豬腎理腎氣。多食反令腎虛少子。豬腸滑腸。豬腦損陽。豬嘴豬頭，助風尤毒。同蕎麥食患熱風，脫鬚眉。」從這個角度看，忽思慧介紹這味「豬頭薑豉」菜式，實非人人可以大快朵頤了。

清代名醫趙晴初在《存存齋醫話》中亦談到豬，「《本草》認為，豬肉助火生痰，發風動氣，於人有損無益」。他引述同時代前輩名醫鄒潤安的話，「鄒潤安先生謂坎為豕（即豬），在地支則屬亥，不但養胃，其補腎水有專能。《本草》損人之說，汪訒庵先生亦不以為然。唯脾虛濕盛之人，有釀痰滑瀉之弊」　。換言之，濕熱便忌食豬肉，以免再生痰濕。

趙晴初隨後再引述一個有關豬肉的醫案。誠然，古人以豬肉作藥物者絕少，但趙晴初閱讀《續名醫類案》看到有一則，便特別錄出──「汪赤崖醫師為一名在夏月途中受暑的張姓病人醫治。張姓病人受暑邪所傷，醫療了半個月，但仍然水漿不食，大便不通，唇焦舌黑，骨立皮乾，終日閉目，四肢冰冷，明顯受到邪熱熏灼，津血已乾，形肉已脫，死到臨頭。若僅以草木根皮滋養氣血，恐怕遠水難救近火。於是囑人到街市買四両豬肉、粳米三合（中國古計量單位，約0.10公斤，十合為一升）、用汁一碗，又梨汁一杯、蜜半杯，與米肉汁和勻，一晝夜呷盡，服食後，目微開，手足微動，喉間微作呻吟」，如是者3日，病人唇舌轉潤，開目能言，汪赤崖再以六味湯加減進行治療，病者終於走出鬼門關，足見豬肉養胃之能。

不過，趙晴初又記述另一則醫案，「族兄雲濤患痰飲氣喘，身軀肥大，行數步，已喘氣不已。道光乙酉年，吳鞠通先生來紹，吳氏以大劑石膏、半夏等，為族兄治療了數月，喘漸平，痰亦少，而且也減了肥，後來即使上山登高，亦不作喘。此事亦記於《吳氏醫案》之中。鞠通先生歸淮陰，臨行時，囑咐不要吃豬肉。但族兄後來偶有一次吃點豬肉，即覺痰多，而且身軀復胖，自此之後，便終身不敢食豬肉，此為痰濕忌食豬肉之一證例也」。

能養胃補腎水

李時珍在《本草綱目》豭豬肉條目「發明」中闡述，「蓋肉性入胃便作濕熱，熱生痰，痰生則氣不降而諸證作矣」。又「弘景曰，豬為用最多，惟肉不宜多食，令人暴肥，蓋虛肌所致也」。

的確，豬從肉到各內臟，俱可作食養和食療之用，如豬肺療肺虛咳嗽。《友漁齋醫話》指豬頭肉助風尤毒。據現代的研究，動物類「發物」，如豬頭肉、公雞、老鵝等含有大量動物激素，對人體內分泌、血管或神經系統有激發或興奮作用。然而，《本草綱目》云，臘豬頭「燒成灰，治魚臍瘡，效果靈驗」。

一物之用有正有負。豬肉養胃補腎水的良好功能，有醫案記錄；但濕熱不宜吃，也有醫案為據，然則言人人殊，但豬肉多吃令人暴肥所予人的印象，卻「深入人心」，連豬油也成為現代人棄如敝屣之物，不敢沾口，實在可惜。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便收錄了多個以豬油來做藥的方子。豬膏「氣味，甘、微寒、無毒。利腸胃、通小便、除五疸水腫、散宿血，利血脈，散風熱，潤肺……」，甚至具美容功能──生髮悅面。

豬油可通小便，助水液代謝通暢，藥用多端，但今天卻成為眾人的「厭惡物」，其優點受到掩蓋，缺點卻廣為傳播，委實反映「眾口一詞」輿論的可怕啊！

撰文 : 陸錦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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