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匠人】香港金工的原生價值

坐落於灣水聖佛蘭士街的Blue BottleCoffee旗艦店，樓高3層，以附近的日街、月街和星街作為設計靈感。矚目的不僅是由美國設計工作室WRKSHP主理的簡約文青設計，還有由本地品牌「廿一由八」打造的訂製實木製家具，成為了打卡亮點。近年，香港越來越多人留意本土製造的美麗工藝品。本刊訪問了金工工匠陳業和木工工匠Ken Chow（周健龍），看看他們如何透過自己創立的品牌實踐其工藝哲學。

香港金工的原生價值
提起金工師傅，總想起那些伏在案前，用放大鏡工作的珠寶老師傅，提起香港的珠寶品牌，總想起周字頭那幾家珠寶集團。

臉圓圓的陳業是良辰珠寶老闆，本身也是金工師傅。陳業行年37，本來做廣告的他，工作了一陣子後到英國攻讀珠寶及金工設計，回港後曾在周大福工作，30歲那年毅然創業。三年前他再跟幾個本地師傅合辦日出金工（Sunsmith），將在銅鑼灣開設專門店。在香港做金工，仍有可為？他說要看一個品牌的原生價值。

TEXT BY 何兆彬 部分圖片由日出金工提供

30歲創業
「比起從前，香港的金工業的確不能跟以往比，從前紅磡都是珠寶區，後來廠都北上了。到如今仍有生產，但為數不多了，談香港金工業，其重要性都只是歷史遺留下來的。」陳業坦言。

因為父母從前從事翡翠玉石生意，他從小看着，本來畢業後做過廣告工作的他，毅然到了英國修讀珠寶及金工製作，「做廣告感覺有點虛。產品即使不那麼好。也有辦法把它講得很偉大。我想做一點更實在的事。」在英國讀書第二年，漸漸累積了經驗，他發覺原來自己擅於手作，「當時老師會讚我，我也得過獎。」這樣一步步走來，他才發現了自己的路，該怎麼走。

回港後他曾在周大福工作，了解這個行業。30歲那一年，決定創業，他先創立良晨珠寶，「我對珠寶有自己的想法，想實現自己的理想。」良晨位處尖沙咀，附近多婚紗店、他形容是這一帶是婚禮商圈。他由租用一家小店開始做起，當初在店內設小小工作坊，可讓新人自己由溶金開始，造出一隻婚戒，在行內漸漸累積了名聲。2016年起參與了三屆瑞士的Baselworld鐘錶珠寶展，認識了很多國際高水平珠寶品牌，大家結成朋友，良晨開始代理這些品牌。他形容良晨等於是連卡佛，專攻婚戒，三年前創立日出金工，這品牌由幾個本港師傅組成，採用較新的想法，做新一代的金工製品。

他說上一代的做法很傳統，他另有想法，「在往日買婚戒就是買一塊金，沒啥特別，其實分別好大。香港一般的做法是倒模，然後鑲石，但在歐洲不是這樣，很多品牌，會用盡幾橦樓的各個工序去做一隻戒指，不同的工序會一直加密金屬的硬度。」陳業講解，香港售賣的一般貴金屬只有18K紅金、18K白金、18K黃金三隻顏色，但良晨賣的戒指，共有幾十隻顏色。

品牌的原生價值
「在這個領域裡，好多人在研發，我把他們引進香港。而好多這些知識都是新人想知的。」陳業說：「我不是賣一個品牌，如今的客人也不是買了國際名牌就會覺得好威。」他說，某國際品牌在墨西哥大量製作，為何定價這麼貴？因為當中好多是廣告費。

他引入歐洲這些獨立品牌，有些歷史較短，有些已是傳承三代，都由工藝師自己營運，發展的方向自然較重工藝，例如單單是金屬，由於不斷加密，重量也有所不同，「大家都是戒指，為何這些會重很多？因為一般戒指用一部機製作，這些戒指用了十部機，金屬的密度並不相同。」

他創業時才30歲，及後再創立本地金工品牌，香港的金工業的現況如何？有年輕人入行嗎？「現在行業是在扎掙之中，也有後生入行，他們的父親當年可能也是師傅，耳濡目染，長大後發現香港的產業也不多，不如試試金工吧！」

今天香港金工與往日不同，是社會的氣氛不同了，近年較多人著重工藝，近兩年他們參與過專展出本地工藝的飄雅活藝展覽，感覺本土工藝界多了凝聚力，實際上，較多人願意真金白銀去支持本地品牌，「現在大家看工藝也不同了，我希望能有少少發展空間，當年我做自己品牌，大家都不看好，會有人說『我買國際大品牌咪得囉，做乜信你！』但當我們多了講工藝價值，品牌背後的理念，的確是多了人相信我們。」

良晨的婚戒價錢不算親民，陳業自己也形容，自家出售的戒指與國際大牌相約，創業七年生意已經穩定，甚至在疫症下的今天，街上冷清，但逢周六日要進良晨逛婚戒要排隊，成功的原因是什麼？

「一，是對手不努力。我們從小覺得那些是夢幻品牌，也許因為太成功，它們已不需要再做什麼。它們的確是很成功，我們只是黃毛小子，所以就要更加努力；二是客人也會擁抱這些他認同的價值，尤其是年輕一代，不再只相信廣告。」他特別提到這一代的客人，注重原生價值，「為什麼一個名牌產品能賣得貴? 因為很多是廣告費，那你自然要壓搾其他方面成本，例如找技術沒那麼好的師傅，在成本更低，發展中國家生產。成品當然不錯，因為品質檢查做得好好。」他說所謂原生價值，就是去掉了廣告、明星代言、包裝，就談工藝及品牌本身擁抱的價值，當客人進店了解後，他們是會被打動的。

銅鑼灣主攻生活器皿
香港租金貴薪水高，今時今日做金工，到底有何優缺點？陳業承認的確不容易，「要生存到，要好努力。香港人始終是靈活，如果肯轉，也有空間可以生存。」店有五名師傅，都是紅褲子出身，從事了多年、經驗豐富的，陳業說從一開始已沒有想得很遠，「我們很簡單，只是想做自己的興趣。不會想上市，也不會想被收購。」

與木工等不同，做金工需要的地方較小，以至良晨員工十多人，全部都在尖沙咀工作。店舖及工場都設在Mira商場三樓（辦公室在樓上），遊人路過可看到師傅在現場製作，與傳統金工業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陳業將自己的產品分成三類：器物、寶物和信物。生活用品等是器物，婚戒是信物，特別款式的、收藏級的精品是寶物。在人類文明裡，器物是生活基本，但在現代化的生活中漸被工業化的產品取代，陳業說，首飾在香港接受程度很大，客人很願意花錢；但談到生活器皿香港人還是不大接受，首飾萬多二萬元一件都有人肯買，但器皿一二千也不願買。對師傅來說，工時及難度可能一樣的。

這是由於文化上有差異吧？「文化差異是事實，在台灣、大陸、日本都有這文化，他們都願意花錢買器皿，香港比較少。日本更多的是平民化的工藝師，不用萬元以上才能擁有。在國內，他們流行名師，名師作品可以賣很貴，香港人情願買外面的產品。但這兩年有了轉變，多了人支持！」

要在香港專攻器皿養妻活兒的話，陳業說以金工為例，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有節衷的方法，例如做茶器、酒器，但同時我們會做婚戒等。」於是，有了主力推廣生活金工用品的日出金工專門店，新店位處銅鑼灣，將於4月開放，5月正式開幕。陳業說新店的目標不為賺錢。店內主力出售日出金工香港師傅製作的酒器、茶器等生活用品（如錫造的酒器、茶器）也會將如今在尖沙咀店的金工工作坊搬到銅鑼灣店，舉辦展覽、工作坊等各樣活動，新店的作用有點像「外交」，讓客人及各方人馬在此交流，推廣自家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