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緣來他不夠愛我》 短暫情感故事

再一次觀看Andrew Haigh 2011年作品Weekend，與他的新作《緣來他不夠愛我》（45 Years）並置比較，饒有趣味。兩片都是寫一段短時間內一對情侶的關係變化，《緣》片從頭至尾有6天，而Weekend則更短，只涉及周五到周日3天內的事情。《緣》片的主角情侶廝守45年，卻因為一件丈夫隱瞞多年的舊事而在數日之內撼動了二人的互信；Weekend則寫一對周五在同志酒吧邂逅的男子Russell和Glen，講他們那一段無可奈何地必須在3天內結束的深刻關係。不論是《緣》片的「長」（45年），還是Weekend的「短」（3天）， Haigh在兩片裏的命題都是一致的：愛情與時間的關係，以及愛侶在其中的細緻互動。

相比之下，《緣》片在情節鋪排上有更多曲折處，戲中我們跟蹤妻子Kate逐寸逐寸揭開丈夫Geoff與舊情人不為人知的隱事，電影頭三分二都把這個懸念保持得很好。Weekend在故事上則平淡一點，全片抓着的只是一個大約在電影三分一時出現的戲劇轉折點：Glen在Russell家裏逗留一夜後，臨走對Russell說，他明天就出發往美國念兩年，所以這一別後大家應不會再見面。

聚焦兩個人物

也就是說，明天之後，無論他們怎樣對對方有感覺，他們的關係大抵都不會再有下文了。Glen告別時略帶緊張地邀請Russell當晚再聚，Russell後來一個人在家中思前想後有──談及感情時大家自然地都會重視有沒有「將來」、往後有沒有「發展」的可能──如果一段感情在開始時就注定只有3天期限，我們又該用什麼心態面對。電影後半寫的就是兩人的最後約會，由酒吧到遊樂園到床上，從入夜到天亮，從猶豫不決應否再見到最後的難捨難分。電影後半段拍出了一種特別的氣氛，在表面上歡愉融洽的愛情場面裏，兩位主角與觀眾都知這種時光必不能長久，快樂笑聲與一抹幽幽陰影並存，電影把這份喜中有哀的平衡拿捏得不錯。

Weekend與《緣》片一樣，都是聚焦於兩個人物，由是兩位主角的編寫與演出，成了電影的成敗關鍵。Weekend好看，不獨是因為Glen與Russell的身份個性大相逕庭，也是源於兩人的衝突與互動。首先，Glen熱中藝術，16歲就對家庭出櫃了，他貫徹地要做一個敢於承認自己身份而又不受兩性關係模式規限（他表明不要「男朋友」）的同志。Russell是救生員，比起Glen，他較害羞腼腆，而且他對愛情、婚姻、同性愛的觀念也遠比Glen傳統。片中一場特別好看的戲是，兩人嗑了藥後，在半清醒半迷糊狀態下不保留地辯論愛情觀。Glen嫌棄Russell的觀念守舊落伍，他覺得婚姻一無是處，不明為何有同志喜孜孜地走去結婚；Russell相信兩個人結婚是他們真正相愛，而在他眼中一個同志能公開對伴侶說「我愛你」是了不起的事。

Russell學問與思辯不及Glen，但他卻能尖銳地道出Glen內心其實渴望一段穩定的關係，他不要男朋友及遠走美國，其實是一種逃避，都是因為Glen不願意付出。兩人之間的分歧與爭論，不但沒有鬧翻，事後他們卻反而更珍愛對方；大概真正深刻的關係都要經歷某種磨擦矛盾的洗禮。

文：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