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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法國導演薩維勒格蘭(Xavier Legrand) 探討家暴引起關注

2018-04-11

香港早前因為倫常慘劇接連發生,社會才開始正視對家暴者支援不足的問題,而遠在地球另一方的法國,家暴問題同樣備受社會忽視。法國新進導演薩維勒格蘭(Xavier Legrand)對此感受特別深,更為此創作了兩個作品,獲獎纍纍,希望能引起社會關注。他認為,無論在哪裏,只要有性別權力不平等,家暴就容易發生。然而在家庭觀念甚重的社會,從大眾媒介到社區鄰里,從警察到受害者,都傾向對家暴保持沉默,讓這種暴力更普遍。在法國,每2.5日就有一個女人死於家暴,在歐洲一些國家情況更嚴重。「家庭應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卻很容易成為最危險的地方。」

最近薩維勒格蘭受香港國際電影節之邀來港,為新作《監護權爭戰》(Custody)宣傳,電影講Miriam因遭受丈夫Antoine家暴逃離,離婚後向法庭申請12歲兒子祖利安的單獨撫養權,Antoine卻成功為自己辯解開脫指控,最後讓眾人都陷入難以逆轉的危機中。電影是薩維首部長片,即獲第74屆威尼斯影展最佳導演銀獅獎及最佳首部電影獎,在其他電影節也收穫豐富,成績備受肯定。他笑言:「很感謝專業人士頒給我這些獎項,讓我知道自己的作品也能打動人,更有自信創作下去。」

Image description 法國導演薩維勒格蘭以家暴為題創作了兩個作品,獲獎纍纍。(吳楚勤攝)

薩維是舞台劇演員出身,從小父母對他的表演夢非常支持,安排他接受戲劇培訓,在巴黎國立高等音樂舞蹈學院畢業後,他參演過多套舞台劇,後開始嘗試自己創作,卻發現自己的編劇才華不在舞台而在電影。「舞台劇劇本很看重語言,要很有詩意,但我最強的是抓住動作和影像。」於是他開始寫第一個短片劇本,在尋找題材時,他對家暴這議題甚有興趣,覺得它與希臘悲劇的題材很似。「我很喜歡希臘悲劇,它們都是跟血緣之間的暴力有關,於是想拍一套在現代社會發生的希臘悲劇。」

家暴問題根源

起初他寫出三部曲的短片劇本,第一部曲拍成《失去一切之前》(Just Before Losing Everything),獲提名參選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劇情短片,小有成績,於是他把餘下兩部曲合併,拍成《監護權爭戰》。無論是短片還是電影,這種暴力多並非直接呈現,而是透過母親與孩子的強烈恐懼烘托出來。整套電影瀰漫着希治閣式的緊張懸疑,因施暴者如此親密,更讓人覺得避無可避,暴力危機一觸即發。「這電影只想帶出真實情況。無論施暴者還是受害者,都極力將這暴力隱藏。」

在蒐集資料過程中,他看過很多家事法官的案例,訪問了曾處理相關案件的律師、警察、社工等,除了接觸受害者,也參加為有暴力傾向男士而設的療癒小組,深深感受到司法制度、社會觀念、性別不平等的文化,都讓家暴問題得不到正視。往往要等到有人命傷亡,受害者才得到救助。

家庭暴力問題源於性別權力不平等,而這往往是用暴力手段去維持。例如小孩是家中權力的底層,如果不聽話,父母忘了約制自己,也會過火地用暴力手段管教。而父系社會普遍默認男人為一家之主,男性如有正當理由施行暴力,維護權威。「男人喜歡『佔有』對方,當對方反抗或拒絕就會很不快樂,不自覺用暴力去令對方服從。」

社會、宗教、文化等都是家庭暴力的共謀。「社會劃定了男女應該要有的角色,認為男人應是強者,女人應是弱者,讓男人承受很多壓力,很難接受失去。因男人就是要強勢,要有競爭力,如果處於弱勢,就會感到極不安。」在這不安的狀態中,暴力一觸即發。「暴力就是語言不存在時發生,當你無法再用語言解釋自己,就會用動物式的暴力表達。」

社會對家庭暴力有很多誤解,其中一個是質疑受害者:「他打你,為何你不離開?」但很多時,受害者都因恐懼而選擇啞忍,施暴者往往以殺死對方或子女作威脅,而受害者對施暴者仍有感情,不願尋求協助。「就如戲中主角也曾想過跟前夫共度一生,曾幻想他會改變,而且他是兩個孩子的父親,怕家醜外揚。社會的觀念也讓女人不相信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Image description 《監護權爭戰》從12歲兒子祖利安的監護權官司開始,層層揭開問題的核心。(劇照)

法國落後觀念

薩維指出,許多與家暴有關的廣告和教育,都是針對受害者而來,要求受害者站出來求助,而不是從源頭開始,教育男人停止使用暴力,這讓問題難以解決。「從小我們就被教育,女人要溫柔,男人則可以打架,家暴發生後,也常有聲音怪責女人,要她們想想自己做錯什麼,而不是把矛頭轉向男人和制度。」

法國的司法制度對女性也很不利:「10多年前,法國法律仍有一些落後條文,指婚姻中男人有資格『調教』女人,採取手段改變其行為。當然現在刪除了,但觀念仍難改變。」

電影悲劇起因是母親沒有去報警求助,家庭糾紛仲裁法官因沒看到家暴證據,輕易判給父親探視權,讓父親有機會操控孩子繼續施行暴力。薩維也採用特別鋪排,一開始不交代兩人誰說謊,只是從法官的角度鋪陳整件事,讓觀眾懷疑女方的說詞。「法律講證據,但家庭暴力很難有確實證據。社會也不利蒐證,例如警察收到投訴也不知如何處理,常主張大事化小,把暴力行為淡化為平凡糾紛,不作起訴。在法文中,家庭暴力這字不常用,用的是伴侶暴力,淡化了暴力的性質。」

外界常把施暴者妖魔化,描述成不正常,但在電影中,導演着重呈現不同角度,讓人憎惡施虐者的無情,也明白其行為的家庭和社會脈絡,其實每個人都是無形系統中的受害者。「我不想讓男主角變成怪物,他是正常男人,只是問題出現了,他陷入自憐,覺得問題都在他人而非自己,拒絕接受治療,拒絕前進。我不想加太多判斷,一切暴力的發生都有原因。」

他希望把電影創作變成社會行動,讓更多人認識這議題。「拍電影其實也是政治行為,雖然我不確定電影能改變社會,但我相信電影能改變人對世界的一些看法,它無所不包,從感情到思考,透過虛擬的故事,把訊息溫和地傳達,而不只是非黑即白的政治宣言,也是讓人有更多思考空間。」

撰文:張綺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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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age description 薩維勒格蘭第一部長片就獲得不少認同,讓他自心大增。(《監護權爭戰》Facebook專頁圖片)

Image description 薩維勒格蘭(中)為宣傳電影到處演講,希望能喚起更多人對此議題的思考。(《監護權爭戰》Facebook專頁圖片)

Image description 曾為演員的薩維勒格蘭(右),與演員相處融洽。(《監護權爭戰》Facebook專頁A. Gavras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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