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artoflove：黑即白、白即黑 何百里：中國水墨畫的愛、美、情

「為什麼云云人海，你會愛上她？」
如果將這世界分為兩種人，大概一部分會認真探究，對啊為什麼會愛上她？但亦有另羣人會問，什麼是愛？這並不是要為人強加標籤或分化；二元，並不對立，也沒有特別想比較，只是表示思想上的分別而已。於中國水墨畫也一樣，水和墨，陰陽互換交替，墨既陰亦陽，一切只是相對；手執畫筆近六十年的何百里何老師也表示，做人不要太執着，一切從感覺開始，欣賞中國藝術，感性勝於一切。

文：Jaz Kong　圖：Ben Tam（人物）

跟何百里何老師的一段對話，緣自DPM(TM) Home看到一個有趣的合作計劃：他們將何老師的牡丹畫印在床品上，將床單、枕頭袋都變成何老師的畫作。牡丹，寓意大富大貴，在睡房中看到鮮花盛開的美態，有誰不愛？做訪問時我們所見的並未是最後版本，是其中一個試印的版本，何老師卻說，「他們太忠於我的原作，顏色有點鮮艷。始終放在睡房裏頭的，我反而不希望太『loud』。」雖然有愛畫之人欣賞自己的作品是喜悅的事，但愛，也要分場合、分感覺；像戀愛一樣，錯的時間遇上對的人，也是徒然。所以，東方的美，也要講情；愛畫，也要以一個對的感覺去愛。

中、忠、宗
活躍於中國拍賣會上歷史最長久又仍然在世的畫家，就一定非何老師莫屬。心裏本有一大堆問題想請教何老師，他卻說何不慢慢來，談他習畫過程、中途去做廣告及電視的輝煌歷史、到穿衣到生活，天南地北，也沒有什麼題材沒談過。

「宇宙之中，一切也是相對的。沒陰，就沒陽；沒黑就沒白，沒早上就沒晚上。輔陰普陽，中氣為和。有影，才襯托出什麼是光。」

若你因為何老師「讀番書」、年輕時曾舉家移民加拿大而說他是中西合壁，也並無不可，但也不是何老師的全部。單以穿衣的堅持而言，何老師「中國」得很。每次見到他總是以唐裝示人，不論見香港現任特首、還是以前跟前任加拿大總理會面，都一定以唐裝出席。移民多倫多如此多年，就算到現在東移後亦同樣堅持，原因是要「不離其宗」。「有感中國人移民外地後變成二等公民；所以我更加要提升中國人在文化水準的地位。」當很多人在慕外崇洋的同時，何老師堅持要踏實，要有根，才可提升中國人在外的地位。

但其實這也跟我們的民族文化有關，何老師作畫時就深深感受到東方藝術跟西方藝術的分別：西方代表陽剛，容易引人注目；東方則代表陰性，要謙虛，不要走得太前，不用爭做第一。「就算作畫，中國水墨畫亦講求陰力，題材以山水動物自然為題，觀察大自然。」有人說，中國畫正好反映中國人的價值觀，在大自然面前我們都是渺小的，因此我們要欣賞、要敬畏自然界的一切；愛自然界的一切，包容、大愛，而非超越、爭奪第一。就算不談藝術，談生活，不管全世界有多崇拜點心都好，叉燒包總不會像漢堡包一樣受歡迎，也沒跡象它會像漢堡包一樣成為全世界的「norm」。

那麼中國人豈不很輸蝕？「宇宙之中，一切也是相對的。沒陰，就沒陽；沒黑就沒白，沒早上就沒晚上。輔陰普陽，中氣為和。有影，才襯托出什麼是光。」但套用在中國的水墨畫中，又是另一番風景：陰亦陽時陽亦陰。「中國畫用上水墨，水是透明屬陰，墨相對屬陽；但在紙上，墨的黑卻讓其變為陰，白色的光為陽。」因此，自盛唐以來，已經一直有說「夫畫道者，水墨以為上，自然之始。」

「人要生活開心一定要有藝術，要懂愛、美、情。」

愛自己，別求人賞識：你對自己沒信心麼？
其實，中國哲理近年亦在外國相當盛行，孫子兵法早已被譯成多國語言，禪道、道家思想亦是大家學習對象，中國藝術亦早已揚威海外，但他們真正明白當中含意嗎？「不需要他們完全明白的，藝術是一種感覺，只要感受當中意境就可；像戀愛一樣，解釋不了。」要解釋的話，亦應該很難去解釋水墨畫當中的陰陽互動，「這就是東方的哲理：在有與無之間，有是無，無亦即有。」因此，東方人的愛，在於有愛與無愛之間：愛，不用說出口，默默地付出。中國古代的愛情故事，不是大多都是淒美的嗎？轟天動地的，太loud。

這就是西方與東方的悟性與理性邏輯的分別，但正因為東方哲理博大精深，才更要站穩陣腳，不要自亂陣腳，尤其是藝術變成產業，藝術被冠上價值，跟金錢掛鉤，又如何是好？「藝術是無價的，不是沒有價值，而是這個價錢其實沒有準則可言。你做得好，自然有人欣賞你，會pay off你。」因此，做人不要太識時務，不要潮流興什麼就去做什麼、拾人牙慧有意思嗎？「要做『純藝術』，即是自己的藝術。藝術不是一個norm，你可以受外界影響而回應，但不是被外界主導。」

就好像何老師的「何家山水」，其實也是從無到有的一個長時間的醞釀。十五歲初執畫筆，學師兩三年後被「讚賞」說畫得像老師一樣出色，當時的何老師卻沒有高興的感覺，因此只取其嶺南畫派的着色、行筆、染水、構圖技術，放在山水畫當中，自成一格為「何家山水」，亦印證了何老師的說法，只要忠於自己，自會有人欣賞你。
「這樣就夠了，不用多；也不用找人賞識，難道你對自己沒信心？」做了作品出來，自有別人留意，也不用特意教別人要看什麼。「時代在變，你追不到的。最初graffiti的出現，大家不是說它弄污牆壁？現在不就變成藝術嗎？」
何家山水在拍賣會上亦相當受歡迎，如果有方法令畫作更受歡迎，收入可以增加幾倍，何老師又願意嗎？「也不是沒有支持者說可以『炒』起我的作品，但幾十年了，為何要讓你把我炒得蹦蹦跳？炒燶了，我豈永不超生？我還是安於現狀；餓不死我們，就好了。」

「人要生活開心一定要有藝術，要懂愛、美、情；可以貪，但要貪少一點。」自二千年東移回港，何老師說何老師說，香港，仍然可愛。雖然面對扭曲了的產業、動盪的時代，更加要忠於自己，尋找自己的宗旨。「愈亂就更有機會愈清，年輕人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