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飛：祖昆馮力士是怎煉成的？

天生我才必有用，45歲祖昆馮力士（Joaquin Phoenix）以無敵之姿憑《JOKER小丑》拿下奧斯卡影帝，亦為他掃走所有演技獎項畫上句號，大器有成，演力無限是怎煉來的？

這亦是奧斯卡首度有演員憑漫畫人物而榮登影帝，可想而知，演技震撼力要多巨大才能有這種歷史性肯定。祖昆將亞瑟慢慢踏上小丑之路演到觀眾心裏發毛，最入俗眼是，應導演杜菲德力斯要求，事前減重50磅，以突出他的病態身軀，由外而內地引領這悲劇人物。

祖昆馮力士多次表示為了達到瘦到見骨的肢體，苦不堪言，但同時纖體後像輕飄飄的，有了大不同效果。像開首那場被欺凌的追逐，只有他能有這種跑姿（替身做不來）；最佳示範莫過於一場標誌式的樓梯舞。若非小丑，大概沒人留意他一直擅演複雜心理層次的角色，卻鮮如這次入型入格。

為了入戲不惜一切

他小時家貧，要以當童星幫補家計，8歲開始幕前演出，5兄弟姊妹排第三，大哥就是天才早逝的里華馮力士（River Phoenix）。有趣的是，早年篤信邪教的父親，後來洗心革面，改姓氏為馮力士，寓意鳳凰重生。不知何解，神化的老父在改名時，大哥叫「河流」，二姐是「雨」，四妹是「夏天」，五妹是「自由」，只有他無甚寓意，故年少時他自己取名為「樹葉」（Leaf ）作藝名。

五兄妹只有兩個男丁。祖昆自出道後便被人以里華馮力士弟弟稱呼。無他，里華英氣逼人，纖巧俊朗又不羈，而祖昆濃眉大鼻且有兔唇，完全沒大哥的俊朗挺拔，自然比下去。他接的均是性格強烈心理複雜的角色，因很難想像這外形在浪漫愛情片佔有位置，若有也是另闢蹊徑，如戀上人工智能虛擬女聲的《觸不到的她》（2013），《小丑》便把這特質推至極致，觸不到的愛，只留幻想。

半生活在哥哥的光芒之下，1月中接受《60分鐘時事雜誌》訪問時，也是要他談里華馮力士，人都去世了26年，你說累不累，但他照樣奉陪還全家上陣。他和哥哥里華，確有過人連繫， 1993年10月，事業如日中天只23歲的里華，因濫藥在洛杉磯街頭暈倒，正是這位小弟撥911報警，目送大哥「仙遊」，那時祖昆剛好19歲。

他和家人大受打擊，自此蟄伏兩年，暫別演出。人生就是選擇和際遇，大概沒人像他早早明白什麼是星途燦爛的陰暗面，人生的悲慘如笑話。他在多倫多電影節接受演員獎致詞時，回憶一件少年軼事：「有天，大哥里華帶着一盒錄影帶回家，迫着他看；翌早，里華迫他再看，那就是羅拔迪尼路的《狂牛》，里華說你要做演員，便要是這種。」

一語成讖，祖昆走的是「方法演技」路數，如迪尼路，要減肥他就瘦到出骨，要心理缺陷，他真的演到如癲狂境地，不能自拔一般，「方法」就是進入角色，形影不離。每每玩火，下下攞命。

方法演員為了入戲不惜一切，祖昆為了在《弦途有你》（2005）演歌手尊尼卡殊（Johnny Cash），連聲線都變得像卡殊，甚至如卡殊無異染上酗酒陋習。他和迪尼路的「淵源」，導演杜菲德力斯牽了線，在《小丑》一槍了結。「若你要介紹我出場時，可否稱呼我為小丑？」亞瑟在後台對主持人梅利說，語帶雙關。

未知死，焉知生。大哥去後，祖昆接戲更嚴，規行矩步，前車可鑑。雖際遇不俗，卻幸運地沒如哥哥一朝成名，甚至三度提名奧斯卡都空手而回。直至現在，一些小事都會惹來煩惱，如最近接受訪問，竟因自己天生兔唇再被冒犯。

悲喜表情無縫交接

導演杜菲德力斯談到祖昆演的小丑，形容他早就不再靠方法演技，他是一個更複雜的演員，「在現場他可以談笑風生，但一開機他就是小丑。」上述介紹小丑出場的一段，從棄用的片段見到，他每一take的演法都有大分別，很隨心的，意味着得心應手，進入化境。

影片第一場，小丑在化妝台前對着鏡子，以手先將嘴角拉向上，做出笑容，繼而再拉向下，面露悲苦，然後眼淚便掉下來，無縫交接，祖昆和亞瑟混然一體。悲喜人生，一半喜，另一半是悲，他心領神會。

祖昆憑《小丑》拿下了所有的不同地方的最佳男演員獎項，前天在奧斯卡得獎致詞時說，「我一生都是個惡棍，曾經自私，對人非常冷酷，難以合作，但在這房間仍有很多人再次給予機會……我大哥里華17歲時作的詩，主動地用愛伸出援手，然後和平便隨之而來。」至此，祖昆終走出了里華的陰霾，里華無法如願的，祖昆後來補上。人生，從來都是用愛來撫平遺憾，別無他法。

撰文 : 占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