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媒體藝術家何居怡︰水與無常之間

2025-07-17

「其實，水對我來說，無形、無色、無態，但無論水是平靜或是澎湃，都是不停轉變、不停流逝，就如我想講的時間與無常。」

在盛夏的午後，我們與多媒體藝術家何居怡（Daphne Alexis Ho）坐在中環大館的The Gallery by SOIL，談起她最新攝影個展《境》。展場內，黑白影像靜靜懸掛，水珠、霧氣、湖面、光斑，像一首首無聲的詩，讓人無法不靜下來。

Text by Miu Lau
Photo by Ben Tam

為何選擇「水」作為主題？何居怡說，這不是一個理性決定，而是一種內在呼應。疫情期間，她無法外遊，只能留在香港拍攝。「影完相，review時發現，相片好靚，但總是有種疏離感。我開始問自己：為何要創作？對我來講，真正重要的是什麼？」

她發現，水正正承載了她想講的兩個核心概念：時間與無常。水的狀態千變萬化，晨露、雨滴、霧氣、水面的光與影，每一瞬都無法重複。她引用日本美學中的「一期一會」來解說︰「就好像我們每一次相遇，都應該當成最後一次去珍惜。」

Image description 《無題》

攝影作為減法

談到攝影，何居怡用了兩個比喻：「畫畫是加法，由白紙開始加顏料；攝影是減法，從世界中挑選一個影像。」她強調，攝影不只是記錄，而是一種選擇與決定。「我喜歡黑白，因為它能帶來很大的想像空間，亦都不會給其他顏色干擾到情緒。」

這次展出的作品大多名為「無題」，畫面抽象，甚至難以辨認主體。她指住其中一幅以亮光面藝術紙打印的影像，水珠如星塵散落。她希望觀者可將自身情感投射其中，看出每人都不一樣的景象。「這作品是由下往上來拍，正是落雨時的一瞬。你只要細心留意，便會發現畫面中的水滴入面有樹影、有層次，或者坐遠一些，在遠觀之中又是另一番意境。」

Image description 《無題》

Image description 《虛空 The VOID l 》

東方美學的演繹

何居怡的創作深受東方美學影響，特別是日本概念中的「間（ma）」，意為一種留白、一種停頓。她早在2007年開始拍攝廢墟，後來因緣際會接觸到「侘寂」與「物哀」，從此走入日本美學的深淵，甚至以此完成博士研究。

「留白非虛空，而是提供一個空間，給人呼吸、給人想像。」她指住一幅雙聯作，畫面中霧氣繚繞，遠山若隱若現。「我已經慣於守候，待霧稍散，待光恰好。攝影就是等待，等一個moment，等一個心境。」

她坦言，《境》不單係一個攝影展，更是她對自己創作生涯的一次回望。「以前我追求影得靚，而家我追求影得真，這不是真實的真，而是情感上的真。我想將內景同外景結合，將風景變成心境。」她笑言隨着人生閱歷增長，時間變得愈發珍貴。「身邊的人走走散散，好多東西都變得很快。近幾年我更加明白了『無常』，亦都更加珍惜每一次創作、每一次相遇。」

Image description 《留白 Liu Bai I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