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潘迪華︰《白孃孃：一朶遲桂花》

香港的藝術史裡，有些旋律像遲開的桂花，靜靜守候時機，待風起時才散發那股幽長的香氣，輕輕滲入人心。潘迪華，就是這樣一位女子。糖妹與胡鴻釣與《優雅生活》暢談了這位Icon的影響。

TEXT BY CHRISTOPHER LAI

潘迪華用一生的執着，點亮了本地音樂劇的發展。2026年1月，西九文化區戲曲中心大劇院將迎來《白孃孃：一朵遲桂花》電影音樂會，以舊日影像與現場樂聲交織，重現1972年香港首部華語音樂劇的風華。它喚醒了潘迪華那timeless的音樂，讓後輩歌手糖妹與胡鴻鈞（Hubert）在訪談中感嘆：「原來香港竟有這樣一位前衛的女性，而我過去二十幾年竟渾然不覺。」這遲來的體悟，化作旋律的餘韻，邀請我們再次細聽那份不朽的藝術追求。

1972年，潘迪華自掏腰包百萬，推出《白孃孃》原創中文音樂劇，將《白蛇傳》的古典愛恨，移植成百老匯式的音樂劇。顧嘉煇的作曲，黃霑的詞句，融匯中西元素，《愛你變成害你》等曲目成為金曲，讓觀眾在耳熟能詳的傳說中，找到屬於現代的脈搏。潘迪華親自飾演白蛇，用情感貫注。那個中西交匯的動盪年代，她的創作大膽前衛，雖然當年票房不佳，卻種下音樂劇的根苗。半世紀後，一段失傳片段重見天日，導演黃翠華將寶藏剪成紀錄片，更成為音樂會的契機：銀幕上，舊時影像復甦；台下，樂聲與畫面共鳴，為潘迪華的音樂注入新力量。

訪談那天，在潘迪華的展覽空間裡，與糖妹Hubert圍坐一圈，語氣裡滿是初遇的驚喜與敬意。Hubert先說起自己的遲來：「我想是去年才真正多了解一些，知道她是傳奇人物。但當我去年真的去看一個關於她生平的展覽，再深入一些，才發現原來香港有這樣一位前衛的女性，而我過去二十幾年竟沒留意過，就像錯過了什麼，才重新拾起。」展覽裡的照片與影像，讓他將過去與當下對照，感受到潘迪華與今世藝術家的交融：「這次的展覽有更多照片，和現在之後的一些影像對比，其實這個展覽，我覺得是潘姐姐與當下許多藝術家的一種跨界，這只是其中一部分。」這份連結，讓他視音樂會為延續：「如果潘迪華姐姐到時也有機會親臨，我覺得這就是送給她的一份最好禮物，最好的致敬。」

糖妹的分享，帶着更近的觸動。她最近才深入認識潘迪華：「我其實是最近才認識潘姐姐，然後上網搜尋，才發現香港第一個原創音樂劇就是由她創作，1972年這件事。我覺得難怪當時大家會覺得她真正前衛，也難怪那個年代，大家未必那麼容易接受。」這次參與，對她而言是榮幸：「所以到如今與Ashley（林愷鈴）、MYO Plus管弦樂團有機會一起重新詮釋潘姐姐的歌，能唱到由顧嘉煇先生他們創作的音樂，我覺得是我們的榮幸。我也希望透過我們的聲音，為這些歌曲重新注入活力，帶給更多年輕人，讓他們知道其實香港的音樂，早在50多年前，就有不少值得永遠留存的作品。」她特別提到，音樂會能拉近世代：「就算新朋友或舊朋友來聽，對舊朋友是回味那個年代；但新朋友會覺得這些歌好聽，對他們來說有很大影響。」音樂會將成為文化橋樑，連繫不同世代。

談到歌曲詮釋，糖妹談起心境：「我想我希望透過自己的演繹方式，不會太過依循原譜，因為我覺得每首歌到不同年代，都會因時尚而轉變，我相信音樂也一樣。我希望唱出自己的味道，我也相信與Ashley、我們能重新生成一些新的，讓大家真能當成新歌來聽的作品，好聽。五六十年前的歌，我希望能做到。」Hubert則從編曲入手，帶點自嘲的童年回憶：「最新的元素其實是有管弦樂團，因為我從小到大，爸爸總逼我去聽管弦樂，那時不喜歡，小孩子嘛，好悶，聽到睡覺。但現在，邊學邊玩音樂，其實管弦樂的美妙之處，就在於它有許多不同部分，但當它們合在一起，好觸動人心，你會覺得那是一種宏偉、巨大的音樂力量。」導演黃翠華補充，高世章編曲會巧妙平衡舊韻新意：「基本上是編過的，我們這次會有四十幾人出席。其實因為高世章很熟這部作品，有一段音樂就是他參與的，作為顧問這樣看，他加了些新元素。」影像配樂由鮑比達注入顧家輝的樂章，甚至添了器樂鋼琴，新舊的感覺並存。此外，顧嘉煇弟子杜自持會參與編曲及演出。

訪談中，音樂人的傳承成了最動人的部分。顧嘉煇的入室弟子杜自持感慨，如果沒有顧嘉煇，就沒有他的音樂人生。他曾任潘迪華90年代演唱會音樂總監，如今參與演出，像家族重聚。糖妹說：「這組合有許多感情在裡面，因為他們一起成長。Rebecca姐姐知道高世章很愛音樂劇，做好多音樂劇，所以其實她知道有這些陣容，就很安心，覺得有人把關，也有一種傳承，絕對是。」Hubert補充，這延續了潘迪華的使命：「她很有使命感，剛才我和糖妹聊，她有些中曲西詞，有些音樂，甚至當你看完紀錄片，就知道她多麼想把這些帶到全世界。」歌手們的加入，彰顯這份溫柔：林愷鈴詮釋白蛇的複雜情感，糖妹認為她「有種能承載這些歌的那種氣質」；Hubert憶入行十幾年的渴望：「當我知道能接下這個音樂劇時，非常開心。總想有機會，因為我以前也唱過合唱團。」

潘迪華如今94歲，近日獲本地名人雜誌評為亞洲最具影響力的藝術人物，她的藝術「是通往未來文化的橋樑」。導演黃翠華一句「never too late」正呼應此意。這場音樂會，由藝術糧倉、MYO Plus管弦樂團與MQ Musical Theatre聯手，作為首屆香港音樂劇節的節目，承載文化傳承的責任。當影像浮現、樂聲響起，白蛇與許仙的情債故事將再度迴盪。潘迪華的音樂，像桂花的香氣，遲開卻綿長。它告訴我們，藝術的真味，在那靜默的堅持與分享裡——經典，從不遙遠，只等待有心人的接觸。

《白孃孃：一朶遲桂花》電影音樂會
日期：2026年1月20日
時間：晚上7時45分
地點：西九文化區戲曲中心大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