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耀成。此圖攝於2014年11月期間,藝術中心前,當時佔領還未結束。
董啟章與催淚彈
去年11月,長期旅居紐約的陳耀成回了香港一趟,在藝術中心放映了他的新作《名字的玫瑰-董啟章地圖》,戲中由董啟章出生那一天──1967年的一個催淚彈講起,電影內容,多少駁斥了坊間對董啟章避談政治的攻擊。剛好,陳回港期間香港的佔領運動,他又到現場拍了些片段,想補入戲中。
香港藝術節委約他把《大同:康有為在瑞典》改編成歌劇《大同》,當日我先跟他做了些訪問。兩個月後一個夜晚, 跟身在紐約的他談到近況,歌劇版《大同》他的部份(文本)完成了,全交由陳慶恩(作曲)、鄧樹榮(導演)負責,他心情似乎輕鬆了一些。
要談纏繞他的這隻叫康有為的「鬼魅」,得由2007年談起。當年他讀到《康有為瑞典遊記》一書,書中出版了當年康大的手稿,多少為這個被罵了近百年的「保皇黨」翻了案,到了陳的電影,一半紀錄片,一半劇情,事情就更清楚,讓世人知道,當年最先提出「五族共和」的是康有為而非孫中山,超前同代人提出「虛君共和」、大同思想的,也是這個被罵得保守腐敗的康有為。電影提出的觀點,是歷史的眾多問題,都與種族/文化衝突有關。電影當時先獲《南方都市報》的「2011深港生活大獎頒獎盛典的年度電影獎」,石琪、李歐梵等人大讚,然後在香港低調上映。「2012年, 我在藝術中心辦回顧展,蘇國雲(藝術節副節目總監)有來看,看完就走,我還以為他不喜歡。2013年我回港時,又碰到他,他就跟我談起把《大同》變成歌劇的可能性。」
康有為父女再活躍
康有為父女如鬼魅,似乎也隨著陳的作品越來越活躍了,近日不斷有他倆的史料被挖出,而陳耀成也因為拍過兩部相關作品,不停的跟他們「聯繫上」,「我早前剛去了康州大學,其實康同璧1903年初剛去美國時曾在此讀書,並居住在當地一位女醫生的家裡。而這間屋,就把她的物件放了在閣樓,並一直保存至今,不過因為這家族中有人發現了它們擁有拍賣價值,其中一半已被變賣了。另一半呢?家族後人帶過了來給我們看,據說,他們家族都對這個中國女人(康同璧)很有印象。」徵得同意後他們會他們借出了幾件康同璧相關物件(包括相片、墨寶),並將在香港藝術節期間展出。
「這樣一來,康同璧很多物品都重新出現了。要知道,他們是當年第一代知識份子。」陳說,早前《經濟學人》寫到香港佔中,談中國學生運動的始源,就寫是公車上書,「到底公車上書算不算是學運 ? 我自己就覺得公車上書比較似零八憲章,估勿論如何,他們都算是精英之中的精英,梁啟超講過,這是中國第一個政治運動。」他說,也有人說杯葛美國貨運動才是中國第一個政治運動,當年這運動壓力之大, 令美國羅斯福總統也要見康有為。「結果他見康有為時,頒佈了行政法令,要善待華人。」
即將在香港藝術節展出的康同璧遺物( 她剛到美國時, 曾寄居在 South Windsor, Connecticut一個女醫生家中。相片提供:陳耀成)
歌劇談人的命運
陳耀成電影作品多,但寫歌劇,這回還只是首次,難免緊張,「寫大同歌劇只有兩年,當我開始構思時,會發現文本要押韻,詩劇在文字上要有音樂性,根本不可能寫得快!要兩年內寫完壓力好大。從來沒有人會因為歌台劇本寫得好, 即使音樂寫得差而去重看的,換轉是音樂好但劇本差而去重看者,倒有不少。」他說不論中外,歌劇的傳世之作,都是劇本既扎實、音樂又好,」
連連拍康有為父女,陳耀成說,《大同》電影談歷史、政治、烏托邦,比較辛亥革命的意義,「後來我再拍了《康有為二三事》,是要探討究竟二十世紀中國還有沒有烏托邦?」至於新版的歌劇,則是文化理想的追尋,「但歌劇是抒情的。透過康有為父女,它談人跟命運的關係,人對歷史的承受。」關於歌劇,他跟蘇國雲都各有想法,蘇認為歌劇能把作品提昇,他則希望,用一個知識份子的角度去看這段歷史,與電影有頗大分別。
看陳耀成的作品,由97回歸拍《北征》、《吳頌賢的故事》(他說那一段歷史剛好是60-70年代公民覺醒),到近年拍康有為,中間有一路脈胳,其中觸及香港人 / 中國人的民主、社運和大都會視野。他說:「拍康有為,作為中國現代化的一個起點,我拍的只是九牛一毛,只抓到一點點, 但從中我希望能看到一些Cosmopolitan的看法。」頓了一頓,他說:「康有為在給美國國務卿查爾斯.休斯的信中說過:這些年來,我艱苦工作,嘗試解決我國面對的一些複雜問題,而我亦竭盡所能去推進『國際主義』, 然而我的種種努力卻只獲得很小的成果。」康有為、陳耀成這兩個相差近百年的人物,距離其實沒有那麼遠。
即將在香港藝術節首演的《大同》歌劇海報。
文、圖(訪問):何兆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