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媽告誡天下女人一定要做姣婆

熒幕前，她是教師奶用雞肝冒充鵝肝的廚神。熒幕後，她從小就將家庭擔子扛上身。「阿爸一死，阿媽就遞張電費單給我。」那年，她十一歲，轉身問鄰居借錢，再打工還債。

她小學未畢業，多年來除了唱歌，更在商場東征西討——開餐廳，開才藝學院，開娛樂公司。她剛當選演藝人協會副會長。

婚姻有兩段，各走極端，極差與極好。

近年，多了政治角色：梁粉。她為梁振英助選，最近又拍攝政府短片，以烹飪喻政改。以下訪問，她首次披露，有人游說她參選政協。

……荒原下，斷瓦頹垣裡，只有蹦蹦戲花旦這樣的女人，她能夠夷然地活下去，去任何時代，任何社會裏，到處是她的家。——張愛玲

「不少影星近年出任人大政協，有人找你？」記者問。

「有傾過，但我小六也未畢業……做乜鬼吖！」聲如洪鐘，人如其歌，充滿霸氣的肥媽說。

「是人大還是政協？」

「好像是政協。」肥媽道：「他們教我，如果想做，就咁樣咁樣做。」

「港區還是廣東省？」

「不是港區，是廣東那些人。」但她說，「我不會從政，我把家庭放在第一位。」肥媽從政，不足為奇。她一度想過參選立法會補選，抵制當年的「五區公投」，後來家人反對作罷。社團新聞，那些擠滿人大政協的場合，偶然有她的身影。就是香港政府宣傳政改，肥媽也願意在鏡頭前撐政府，呼籲市民求同存異。

她以夫婦關係，勸喻泛民與建制派：「像兩公婆一樣，四四六六拆掂佢啦！」相識梁振英於十年前，她在有線主持飲食節目，贊助商請他做嘉賓，兩人一見如故。「他小時候居住的地方，正是我們睇樓睇咗好多次的單位。我們都穿過膠花，在七號差館旁的同一間工廠攞花。」她說，兩人愛種菜，有次CY到訪葡萄牙，更專門為她捎來生菜種子。

直至特首選舉前，CY親自問她，可否取得她的支持，她爽快答應了。「他出身基層，較含金鎖匙出世的人，更能體會民間疾苦。」

到CY當選後，她獲邀出席去年年初的三百人梁粉酒會，也曾經獲邀出席特首飯局，跟CY、銀行家等不同階層的人，在禮賓府吃過飯，而且「發表咗好多意見」。

半生一貧如洗

政治這篇章，也許寫得太長了。這在她的生命來說，可是微不足道。她一再說的，「我很重視家庭」，甚至驕傲說一句平凡而可貴的話：「我是家庭主婦！」而主婦這擔子，她從小就扛下來。

「阿媽每生完仔，我就接過來幫忙換尿布洗尿布。」

她生於澳門，年幼移居香港。爸爸是葡國人，任職警察；媽媽是廣東人，沒工作。家有七兄弟姊妹，她是大家姐，名為Maria，原意是最高貴的聖母，在香港，卻是傭工的代名詞。「一直到今天，妹妹的女兒生孩子，她會說：家姐，幫手煲薑醋！孩子的大便是青色的，又打電話向我求救。」她說。

「你覺得自己像傭工嗎？」

「不，我很享受，覺得很威，他們無我唔掂。」她說。

小學六年級，她只念了兩個星期就被迫輟學，只為照顧一籃子的弟妹。「我七歲已懂得用三毛錢，買一家九口的餸菜，芽菜配韭菜炒鹹魚仔，有肉有菜有湯。」七兄弟姊妹，除了她，人人有機會念中學。但她不埋怨，倒視為契機。「假如沒有這段奮鬥史，就不會有今天的我。」

她做過很多基層工作，倒垃圾、戲院帶位、碼頭賣煙、做苦力舉起一百五十磅的麵粉。直至約三十多歲，轉職酒廊琴師歌手經理人。有一晚，她被叫到台上唱歌，台下恰巧有林嶺東、泰迪羅賓、岑建勳、陳欣健、鄺美雲等人在搞生日會。

「我唱了一首I Who Have Nothing，全場靜下來。」她憶述：「陳欣健走上前，問我從哪裏來。我說：澳門。他感到驚訝：原來你識廣東話，我還以為你係黑人呢！」

陳欣健問該酒廊老闆，「假如你不聘用她做歌手，我就聘用她了。」結果，那老闆以1.8萬元高薪聘用她（她原來每月賺取僅約3000元）。隨後一年，泰迪羅賓邀請她為電影《龍虎風雲》唱主題曲，肥媽從此打入影藝界。

那時候的肥媽，是名副其實的「肥媽」。已婚，逾二百磅的體重，前夫較她年長二十二年，本有四個子女，連他倆一起生的兩個子女，兩人育有六個孩子。

「他又老又無錢又醜樣。」事過境遷，她狠狠地總結。

那人禿頭，把剩餘下來的髮絲撥過去搭橋的那種相貌，是一個琴師。

結婚那天，她十八歲，花樣年華，被男友拋棄，恨上心頭，把心一橫找個男人嫁了算。他窮到一個地步是，結婚請客的500元，都要肥媽付賬。「結婚第二年，他已失業。」

「我以為這樣質素的人，至少不會去滾。」她用力拍一拍桌子說。誰料他也去滾。有天，已是歌星的肥媽從海外工作後回家，發現外傭跟丈夫衣衫不整倒在被子裏。「她有了身孕。」前夫說。她呆了，連生氣的力也沒有。

「我想問點解呀？腦內一片空白。」她罵道。故事發展到後來，他們離婚，他帶來的四個子女卻寧願跟肥媽過活。「我們有兩層樓，即係金獅花園那種，一層歸他，一層留給我自己。車子送他，銀行的現金也分了給他。」車和樓，是她憑雙手辛辛苦苦儲下來的。

她為事業拚搏，開過不少餐廳甚至娛樂公司，但為了照顧家庭，一見有錢賺就立刻賣盤。「有賺有蝕，後來上市的彩娛集團，我離開時是虧本的。現在沒搞了，但總結多年的戰績，我是有賺的。」

冧掂老公送花

差不多四十五歲，愛神再度眷顧她。她帶着六個子女，嫁給第二任丈夫Rick，一名葡籍環保工程師。結婚十多年，至去年尾，肥媽因癌症而進行子宮及卵巢切除手術，Rick為了慶祝太太康復，帶她到拉斯維加斯「再結婚」，好不浪漫。

中女離婚再嫁，而且嫁得好，以張愛玲的話語來說，是「驚人的成就」。

「第一段婚姻，我只掛着搵錢，幫佢洗衫、煮飯，就誤以為是好太太。現在才明白，要珍惜對方，跟他拍下拖，拖下手。」

面對丈夫，肥媽收起霸氣本色，變身依人小鳥。連助手也取笑她：「佢會變得好嗲㗎！」

「女人都要學會嗲老公嗎？」

「一定要！姣婆這種角色，你不做，其他人爭住做。」她告誡天下女人。

如何可以令男人乖乖就範送上自己恨收的禮物？肥媽有個驚人的例子——

聽說女人迷信送花，肥媽也不例外。她外表強悍，內心卻是小女人。她體諒Rick本身不是浪漫型，「佢咁靚仔，如果又識送花，應該有好多女黐埋身。」於是，她直接跟他說要花。「老公，我好鍾意花。我帶你去買吖，花墟平呀。」他果然跟她去花墟，買了999枝玫瑰送她。

第二招，善待奶奶政策。「如果她有心事，我再疲倦，都跟她談心至凌晨。我又會讚她，生了這樣英俊的傢伙，她會很高興的。」她微笑，滿臉柔情。

從一無所有，到今天有事業有愛情，還有六個子女、十二個孫、萬千觀眾的疼愛，肥媽有什麼話要說？

「感激父母，給予我生命；兄弟姊妹、子女，令我肩負責任；丈夫及奶奶，他們都愛我；朋友和觀眾，沒有你們，就沒有肥媽。我不是美女，我是普通人。」對於付出，她總視為理所當然，渾然忘記苦和悲，這人真有點像聖母瑪利亞。

「要是別人，早埋怨生於不幸的起跑線了。」記者道。

「問題出現，要想辦法解決。解決不到？不要問，不要提。」她淡淡說出人生哲學。

真的，驀然想起她的歌《嘥氣》的歌詞——

老虎都要得嘅得嘅得嘅得嘅……一定得！

她大笑：「哈哈哈，啱唔啱聽先？」

撰文︰譚淑美

攝影︰郭錫榮

[email protected]

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場地提供︰煮飯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