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香江街頭一片沸騰,世道益見混濁,正當六月中旬金鐘爆發警民衝突之際,一箭之遙的中環大會堂高座高座7樓展覽廳卻一片清雅祥和。展覽聽正舉行《石上清泉--- 李國泉師生聯展展覧》,原來今年剛好是篆刻大師李國泉先生八十大壽,李老一眾門生雖知老師一貫低調,亦希望借此良機為老師舉辦其篆刻藝術生涯首次展覽,也借此在同門間切磋砥礪一番,倒真的是「一為神功,二為弟子」了。
文:Patrick Chiu 圖:楊光@kyeung.com
「千印齋」主人李國泉是篆刻高手,桃李滿門,你不認識他大名,也一定有聽過2005年的5月正式落成的大嶼山「心經簡林」,以已故國學大師饒宗頤的書法刻於37根高達8至10米的非洲花梨木上,李國泉老師就是三位幕後雕刻家之一。李老人到八十才首次與學生聯袂在中環大會堂開處女展覽,卻遇着時代巨變。
李國泉老師祖籍臺山,少時家道殷實,其祖父在佛山經花紗生意,並延聘得嶺南派大畫家趙少昂教其叔父李款庭繪畫,至日本侵華,佛山淪陷,祖父結束當地生活回鄉避難,也帶回其其叔父不少畫作,讓小小年紀的他得以耳濡目染,萌生對藝術的興趣,李老回憶說:「到解放後又掀起土改運動,爺爺被指是地主,又因為曾借錢鄉親,被列為高利貸,母親見勢色不對,便送我到廣州,然後輾轉來到香港。」
藝術創作如自設壇城
有人說藝術創作的好處就似自設壇城,令人足以超然世外,李國泉老師的藝術追求亦庶幾近乎。見識時局動蕩,經歷坎坷遭遇,卻無改他對藝術的愛好,「流落香港,最初在一傢具店打工,負責畫設計圖,有朋友便叫我不如學畫,於是便跟『百匯畫苑』的薇天老師學水彩畫。」李老雖然由學西畫開始,但離開家具店的工作後,便轉投司徒奇老師門下,司徒奇老師是高劍父門生,李老隨他學國畫多年,直至老師過身。
在中西繪畫都打下基礎後,李國泉老師又對篆刻生起興趣,惟這趟卻是無師自通,自學成功。「因為作畫需要蓋印,於是自學篆刻,後來在中文大學校外課程部跟陳炳昌老師,陳炳昌老師是馮康侯高足,我讀了此課程,叫做學會基本工夫,之後就看參考書,自己研習。」李老現年八十了,提起前輩總不忘尊稱老師。
他坦言自己對篆刻最初僅屬玩票性質,但一投入便迷頭迷腦,日以繼夜去研習雕刻,「那時已轉工在一家玩具廠當推銷員,篆刻勝在方寸之間都可以創作無限,不似寫畫需要各種工具,只要一刀一石在手,我何時何地,甚至偷閒上茶樓飲茶時都可以創作,到晚上回家仍日以繼夜鑽研,参考許多大師之作,其實篆刻真不難,最緊要熱愛,一下刀便忘我。」
濁流泛濫反彰顯清泉
李國泉老師自言其篆刻作品最初都只是為朋友刻,當禮物送人,近廿年才全身投入創作,為人家刻印往往也只是略收酬勞,他說:「以前的齋名叫『千印齋』,現在算起來都應刻過幾萬個印章了,教學生倒是近廿年才開始,私人傳授比較方便,可以到我家裡上課,只收了幾十位學生,一些跟我學藝都有十多年了。」李國泉老師最出名的,是他的石栗印章。石栗乃香港植物的果實,不少地方都有它的踪影,李國泉老師把石栗切割作為印材,結果成為了其個人標記,有了「石栗王」的美譽。
端陽剛過,香江即濁流泛濫,猶幸讓我《石上清泉--- 李國泉師生聯展展覧》遇上李老,以及其部分高徒包括:屈文灝、侯達堅、劉育成、吳飛虎,還有我們的才女港姐鄭文雅,方發覺眾人儘管都是各界精英,和老師見面時倒仍如一群可愛活潑的小學生,畢竟,跟李國泉老師篆刻造詣比較亦確是如此,起碼大師兄從事化工生意的吳飛虎已追隨李老學藝凡十數載,卻仍覺不足,後晉如行醫的劉育成更直言投身李老門下,不僅學藝,更是學做人。
司馬遷在《史記》的「屈原列傳」中提及屈原自況:「舉世皆濁而我獨清,眾人皆醉而我獨醒,是以見放。」其實在此時此地的香港,高潔清貴的中國文人傳統已幾乎絕跡,李國泉老師其淡薄明志又勝屈原矣。李老的篆刻藝術就連已故國學大師饒宗頤也非常賞識,今日矗立大嶼山的鳳凰山坡的「心經簡林」,亦正是李老與其他兩位篆刻大師合作而成,可李老卻一貫低調至知者甚稀,他說:「篆刻由來只是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