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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藝術家徐世琪:寧願粉身也要懸浮

2023-07-04

Image description 徐世琪(Angela Su) Photo by 何兆彬

人類自古已來都夢想能飛,在天空自由飛翔。香港藝術家徐世琪(Angela Su)以懸浮(Levitation)為主題,講述人類一直夢想對抗地心吸引力,她先以懸浮作主題創作,代表香港出席去年的威尼斯雙年展,再延續這主題回港在M+舉辦 「徐世琪隆重呈獻:宇宙最強之懸浮者──Lauren O」,展覽主題的懸浮概念卻跟飛行不同,Angela談及人類的懸浮歷史,包括了熱汽球和在高空行鋼線的特技人,但隻字不提飛機。懸浮(Levitation)代表的是什麼?

TEXT BY 何兆彬

反抗地心吸力

在徐世琪(Angela Su)是次個展中,以Lauren O這個人為主軸,觀眾先看到他的日記貼滿牆壁,展場中間放滿了像是科學份子模型的多面體。「宇宙最強之懸浮者──Lauren O」最核心的是展出的一條影片,以紀錄片形式「記載」人類懸浮歷史,一直談到Lauren O的經歷,他和他所屬的社會運動組織Laden Raven,怎樣在六十年代與社運結合,甚至在1967年曾參與在美國的反越戰示威中著名的「懸浮五角大廈」行動。觀眾看到這裡,大都一面狐疑,即使看的是歷史學家,也許都不知道有這麼一段近代史,皆因Angela的創作之中有真有假,她拍的是偽紀錄片(Mockumentary),她愛使用的藝術手法,是仿造像科學文件的繪畫,展覽Lauren O當年研究的多面體模型也是「偽造/藝造」的,皆因Lauren O這個人根本並不存在。但若你問Angela她會煞有介事的說:「它們都是真的,都發生過!」

Image description 《幾何多面體研究模型》,2023(攝影:梁譽聰;圖片由 M+提供)

要了解「宇宙最強之懸浮者──Lauren O」這個創作,也許先要跟Angela從懸浮談起,到底它是什麼?代表什麼?「其實Levitation(懸浮)不是飛行,有些媒體把這展覽寫成Superhero,我覺得這個可能是最簡單直接的理解。但其實懸浮可以是人對地心吸力的反抗。為什麼自盤古初開,人一直很想反抗地心吸力?可以升上天空呢?」她解釋,懸浮可以代表自由,可以代表一種昇華,也可以是對一些國界的反抗,「因為你升了上天空,沒有了一些地理上的限制。但對我來說懸浮最重要是,人會不惜一切去嘗試做一些不可能做到的事,大家都知道人本來不會飛,我們不是雀鳥,但仍然是粉身嘗試去做一些不可能做到的事。這個精神,對我來說,我覺得是Levitation的意思。」

六十年代大爆發

在她的片中,懸浮由鋼線人、熱汽球,一直講到太空人,甚至拉扯到美蘇的軍事競賽、太空競賽時一直在研究人類的超自然力量,「當時他們研究有超能力者可以用念力將物體升起,若你有追看美劇《怪奇物語》(Stranger Things)會看到相關劇情,這些歷史都是真的,當年兩國花了很大力去研究這範圍。籠統的說,最緊要是Mind Control,他們研究怎樣去控制人的思想,怎樣用念力移動東西。美國當時有個項目叫Project MKUltra ,就像是Marvel電影一樣,訓練一些Super Soldier,看怎樣可以控制人的思想,回那個年代,真的有很多很奇怪的事都在發生。」

為何懸浮不包括飛機?「影展裡有很多人,包括了行鋼線或空中飛人,其實我都籠統地包括在懸浮裡面。飛機快速地橫向飛行,但飛船以漂浮狀態,慢慢升起,和踩鋼線一樣,英文叫Suspension,那是一個靜止在半空的狀態,十分有趣。踩鋼線時要經常要想到,什麼時候危險,什麼時候安全,一隻腳不小心就會掉下去,所以我覺得這件事尤其是在今時今日的世界裡,我們經常要衡量什麼是安全什麼是危險,它能應到這個時代。」可以理解,所謂懸浮,更多是一種隱喻,一個個偽紀錄片式的寓言,「是 ,沒錯。」雖然沒有飛機,但她以一直喜歡的刺繡手法,畫出一幅幅雀鳥圖畫《雀鳥集體名詞博物館》。

Image description 《雀鳥集體名詞博物館》,2023(攝影:鄭樂天;圖片由 M+提供)

Angela說,當初以懸浮作主題,去參加威尼斯雙年展,是因為讀到一本書,談起這段歷史,「兜兜轉轉,它一直講到六十年代,Levitating Pentagon(懸浮五角大廈)的行動,這是一個示威行動,網上多稱為March of Washington(華盛頓遊行),看到這行動我十分感動。我從小到大對六十年代很有幻想,很喜歡那些衣服和音樂,但後來知道其實它是一個很動盪的年代,很多不同的示威,有反戰示威也有婦解運動,也有嬉皮士風潮,很不同的東西互相撞擊。」她說:「六十年代,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反抗?因為那時候社會很保守,很多人也很受壓迫。但因為多壓迫,就造成不斷有新東西突然爆發,在越戰等因素之下,六十年代變成了一個很奇怪的年代,也是很純粹;很無邪的年代。什麼事情都似乎有可能發生。經歷那段歷史,大家都很希望有一個更美好的世界,大家可以更加平等,更加公義,可以沒有戰爭。」

杜撰Lauren O

一群示威者,走到代表美國政府的五角大廈前,大家手牽手,說要運用念力,把大廈升起,這聽起來有點荒誕,又像一場行為藝術,「每個人都知道它不會升起,好像有點傻,為什麼要這樣做?其實最初他們不是說要將它懸浮,它本來是一個正常的示威行動,群眾本來其實是想佔領它,是比較激進的行動,但是因為經過很多不同的考慮,其實終於採取了比較荒誕的行動,是想吸引更多人去一起參與,怕如果太激進的話可能有些人會卻步。這樣的結果,其實是經過很多不同的討論,很多不同的人參與,大家腦力震盪的結果。」

她說這個行動還有一個理解,就是在六十年代反戰示威一直被美國政府打壓,大家都在找出口,「當年他們已經受了太多的打壓,再做已經沒有什麼成效,那你可以做什麼?結論就是嘗試用一些荒誕的手法,去推翻一些荒誕的東西。當年的人沒有想過它是行為藝術,他們純粹是社會運動者,在六十年代,反抗就是反抗 ,是到了近年人們才開始接受不同的方法去反抗。」那次行動,雖然沒有有意識地用藝術化的手法去反抗,但其實手法與近年是不少相類似處的,例如大家一起在現場吟唱(Chanting),「大家一起Chanting,一起叫Demon Out(趕走魔鬼),叫它淨化,這對我來說很有感受,也許很多人也有類似經驗,是相關的,我看到後,馬上知道要把這一段放進影片裡。」

Image description 展覽現場Lauren O的筆記(攝影:梁譽聰;圖片由 M+提供)

記者知道Lauren O這人根本不存在,他是由Angela杜撰的,但她每次提到還是會煞有介事的把他當真正歷史來講述,她的創作和講話,真真假假,真中有假,講到後來已分不清那些真偽了,且聽她說是怎麼「找到」Lauren O的:「去年去美國做了兩個講座。我影片裏提到Esalen Institute(伊莎蘭學院),其實就在三藩市隔鄰一個叫Big Sur地方,因為我到三藩市做講座,順便去了伊沙蘭,找到一大堆Lauren O的檔案,和他做的模型、筆記,我就問伊沙蘭,可不可以將它拿回香港。展覽中第一展廳裡,你看到的那些全部都是Lauren寫的東西和他的記錄。」伊莎蘭學院其實是真正存在的,只是沒有Lauren O這一個人物,「我想透過Lauren這個人,更加呈現到六十年代到底是一個什麼的社會,什麼的時代,為什麼他會喜歡做一塊塊紙做的模型,為什麼他會寫這麼多東西,而到底在1967年這個示威,發生了什麼事?」觀眾不知道Lauren O這個人,到底該怎去理解他?「我好天真地發想,其實我的影片幾直白,是一個紀錄片,根據影片Lauren一直都覺得自己識懸浮,同時他參與了一個無政府主義組織,叫做Laden Raven。Laden Raven這組織最初由一個馬戲團特技人發起,參與者大都奇奇怪怪,是社會的邊緣人,不為一般社會接受。但這組織後來漸為人熟知,到了六十年代參與很多行動。七十年代他們和其他社會運動者被打壓,被FBI追捕,他們行動也越趨激烈,放炸彈、燒銀行,其中三個人被美國的國安法抓了,鎖在一個沒有光沒有聲音的單獨囚禁室內,受盡折磨。其實這種囚禁方法是德國發明的,人進去很快就會被迫瘋。影片最後三人被抓,他們慢慢升起,說了一段話,漸漸就變成了一個Disco Ball。這也是為何第一個房間裡有一個Disco Ball。對我來說,Disco Ball讓很多人跳舞,它是凝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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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a當初大學讀的是生物化學,後來走上藝術之路,一直喜歡以假亂真,她愛繪畫,又愛造一些像文件、像科學教科書的繪畫,為什麼?「我喜歡讓觀眾嘗試去思考,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我的畫基本上都是扮成科學繪圖,很多人看完都以為是真的。其實很有趣,如果我把性器官畫成科學繪圖,人們認為它是科學,不會被人視為色情,我的記錄也有這樣的成份。」數起創作上的思考,她記得自己喜歡BBC一個叫Adam Curtis的影視創作人,喜歡把不同時空的歷史串在一起講,這樣很有想像空間。而且,她認為藝術應該鬆開框架,打開想像力去說一些東西,「今時今日,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沒有人知道。科幻作家Ursula K. Le Guin也說過,作家或藝術家說的東西是假的,但其實他想說的東西是真,反而很多政客或者媒體說的好像是真的,但其實是假的,我頗相信這一套說法。」

「徐世琪隆重呈獻:宇宙最強之懸浮者── Lauren O」
展期:即日起至10月8日(日)
地點:M+博物館包陪麗、渡伸一郎展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