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音樂名家約臣兄弟及列奧尼達斯．卡華高斯赴港獻藝

康樂及文化事務署（康文署）9月至10月呈獻「路卡．約臣與雅他．約臣雙鋼琴演奏會」及「喝采系列：列奧尼達斯．卡華高斯小提琴演奏會」。備受矚目的荷蘭青年鋼琴家約臣兄弟將於9月來港演出，觀眾可欣賞到二人靈巧多變、默契十足的雙鋼琴演奏，當中包括史達拉汶斯基《春之祭》及莫扎特和拉威爾經典作品。至於蜚聲國際的希臘小提琴家列奧尼達斯．卡華高斯10月在港舉行演奏會，為樂迷帶來拉威爾、浦朗克、德布西和法朗克的作品，以精湛而細緻的演繹展示大師級風範。

荷蘭鋼琴兄弟的巴洛克、古典及現代

文：劉偉霖

對上一次看荷蘭鋼琴兄弟—路卡及雅他約臣的演出，已是十年前，他們由梵志登邀請和港樂演出莫扎特《雙鋼琴協奏曲》。當時他們只是少年人，十年過去，如今已在樂壇穩佔一席，兄弟班、姊妹班鋼琴組合新人輩出，他們繼續活躍足見實力。無疑有人會特別留意約臣兄弟的外表造型，這方面我留給別人去描寫或尖叫，我就集中於音樂及造詣去介紹這場節目。

約臣兄弟錄過一張巴赫專輯，主打是兩首雙鍵盤協奏曲，但專輯的後半有從管風琴或清唱劇改編給鋼琴四手聯彈的短曲，這次香港演出將會演奏其中三首作序幕，都是巴赫非常優美深邃，但我們平時在音樂會較少聽到的作品。其中有兩首是由匈牙利現代作曲家紀岳格．古達所改編，供他和妻子瑪塔一同彈奏。兩人琴瑟和鳴數十年，不過瑪塔數年前仙遊，將達期頤之齡的古達仍健在。巴赫專輯上尚有三首改編曲，其實也代表還有三首可以彈，會不會彈或彈幾多首，以我個人經驗來說，要看香港觀眾屆時對約臣兄弟的反應有多熱烈了。

一部已好聽，兩部更好聽

他們初來香港時彈了莫扎特《雙鋼琴協奏曲》，今次彈莫扎特《雙鋼琴奏鳴曲》也來得正好，這是雙鋼琴曲目中一首最常演奏，也是這場唯一一首直接為雙鋼琴創作的作品。聽此曲時有時會好奇，到底雙鋼琴演奏是否有雙倍的東西聽，或者要問，是否必須要因着兩部鋼琴來寫，又或者改用一部鋼琴和其他樂器組合就是不行嗎？

這點我覺得不是，此曲沒錯會聽到兩部鋼琴梅花間竹式的對答，或者你彈頭半句、我彈後半句的無縫接合，然而我相信莫扎特能夠在不同樂器組合中，找到箇中最有趣的運用。不過，其他人很難隨便拿着一首莫扎特獨奏作品，擴寫給更多樂器彈奏而令人信服。葛利格將莫扎特的獨奏鋼琴奏鳴曲改編為雙鋼琴版本，既是寥寥可數的例子，也可說是例外證明定理，況且它們甚少被演奏，所以還是聽莫扎特原裝的雙鋼琴作品吧。

約臣兄弟有一個莫扎特《雙鋼琴奏鳴曲》的現場演奏錄影，吸引我並非只是齊奏響亮、兄唱弟隨天衣無縫這些，而是令我覺得就算不是彈莫扎特雙鋼琴或四手曲目，假如兄弟單獨演奏莫扎特的奏鳴曲或協奏曲，我也有興趣聽。他們這個《雙鋼琴奏鳴曲》我覺得速度選得很恰當，音符較急的地方有前進動力，音符本身也彈得很夠實感，去到柔和段落又能聽到圓渾琴音，總體上在不造作、不扮天真可愛下彈出豐富的對比。

雙鋼琴挑戰爆炸管弦樂

四手聯彈的短曲後都是知名管弦樂曲的雙鋼琴版本。拉威爾《圓舞曲》的雙鋼琴版是由作曲家親自編寫，他另有一個獨奏鋼琴版。在1920年，即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兩年首演的《圓舞曲》，被視為影射當刻時代，圓舞曲所象徵的皇室優雅，給空前慘烈的戰火打得稀巴爛。然而在雙鋼琴版本中，較少管弦版的頹靡音色，更易聽到樂曲較優雅的一面，儘管高潮仍是有相當火花。約臣兄弟尚未灌錄過此曲，亦無其他網上片段，且看他們的詮釋，會是懷舊優雅還是末世崩壞。

見到下半場的壓軸樂曲，史特拉汶斯基《春之祭》是演奏雙鋼琴版，本來還以為看錯。網上有一個約臣兄弟現場演出的錄影，就是以四手聯彈（一部鋼琴）演出。史特拉汶斯基之前兩首芭蕾舞曲《火鳥》及《彼德魯斯卡》都有使用鋼琴，都是大編制的《春之祭》卻沒有。他完成管弦版本前先寫好四手聯彈版本，以供排練之用，《春之祭》的首演造成觀眾騷動是音樂史上重大事件，我倒是更想看見再早一年之前，德布西和史特拉汶斯基一起彈四手版時，前者有甚麼驚訝反應。

近年多了鋼琴家用兩部鋼琴去彈奏史特拉汶斯基的四手版，所以嚴格來說並非是另一個雙鋼琴版本。可以想像到用大型管弦樂演奏，效果這麼巨大的《春之祭》，縮成用一部鋼琴演奏又真的太迷你。看約臣兄弟的四手版錄影，不難見到史特拉汶斯基把四隻手逼得很近，就像要搶奪琴鍵，有很多段落需要跨過拍檔的手。換成兩部鋼琴去彈，這些驚險場面就不復見，但從兩兄弟彈一部鋼琴都聽到猛烈而精準的琴音，轉到兩部鋼琴，並在現場去聽，效果應該更為爆炸。當然不會說會比管弦版更好，但比較《春之祭》鋼琴版及管弦版的學者都同意，管弦樂雖有不同樂器的色彩，但鋼琴版卻更呈現到和弦本身的獨特顏色，以及樂曲前衛的節奏肌理。

路卡．約臣與雅他．約臣雙鋼琴演奏會
日期：2023年9月18日（一）
時間︰下午8時
地點：香港大會堂音樂廳
票價︰$200-$420
節目詳情︰bit.ly/44zgrsc
購票︰https://www.urbtix.hk/event-detail/10506

音樂會前講座
日期：2023年9月18日（一）
時間︰下午6時45分
地點：香港大會堂高座七樓北會議室
講者：尹莫違（樂評人）
（粤語主講）
（免費入場，座位有限，先到先得。）

巔峰時刻的大師演繹：卡華高斯香港演奏會

文：焦元溥

論及演奏「事業」，卡華高斯（Leonidas Kavakos）是我心中的最佳模範。

不少人認為演奏家該少年得志，二十多歲就一飛衝天，卻不在乎要如何於三十五歲之後維持名聲與技藝。其實演奏事業也可如尋常人生，少年努力充實學養、接受歷練，中年綻放光芒、持續精進，壯年穩定熟成、思索未來發展。現年55歲的卡華高斯，就是其中代表。

他其實也是大賽得主，1985年即以二十一歲之齡榮獲西貝流士小提琴大賽冠軍，三年後又得帕格尼尼大賽與紐約瑙姆堡國際大賽首獎。1991年，他錄製的西貝流士小提琴協奏曲原始版與修訂版錄音，榮獲留聲機雜誌年度協奏曲唱片大獎，名聲更為人知。不過此時的他屬於行家推崇、業內佩服的卓越名家，並非樂壇明星。是靠努力不懈的音樂思考與技術錘鍊，傳統當代並行不悖的曲目規劃，以及穩定的高水準演出，卡華高斯才在四十歲之後成為光彩熠熠、名實相符的「演奏巨星」（倘若如此稱呼仍有意義），與世上最重要的音樂家與樂團，在最聲名卓著的場館演出。

穩健發展的最大好處，是卡華高斯能扎實學習。他的技術本就優秀，琴音凝聚縝密而有亮彩。筆者幾次聽他協奏曲演出，都能感受到其高密度音質的強大穿透力。縱使演奏管弦厚重的布拉姆斯小提琴協奏曲，他也絲毫不讓樂團蓋過，卻也沒有緊繃之感。和技巧相得益彰的，是他嚴謹深刻的音樂處理。卡華高斯的音樂裡沒有譁眾取寵的廉價趣味，沒有人云亦云的俗濫見解，每個音符皆經思考而來。或許那不是最「好玩」的演奏，他也不擠眉弄眼，把戲劇效果放在臉部管理而非弓弦掌握，但絕對是耐聽的典範。他錄製的莫扎特小提琴協奏曲全集，以及和此次一同來訪的意大利鋼琴家佩斯（Enrico Pace）合作的貝多芬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全集，皆是最好證明。不僅架構清楚，句法明晰，卡華高斯每個音都奏得頭頭是道，整體也有優美造型。縱使如舒曼小提琴協奏曲與奏鳴曲此類吃力又不討好的作品，他琴音的豐沛能量和思考的堅實理路，也使樂曲展現自信雄辯的說服力。回想過去十餘年來聽過的卡華高斯現場，我一方面為其演奏喝采，另方面更如參加大師班，總能學到可貴新知、收穫滿滿。

能有這般成就，背後祕訣之一，是出生希臘又留學美國，師承猶太裔小提琴大師的卡華高斯，成名後也至匈牙利和包括作曲家庫爾塔克（György Kurtág）在內的諸多音樂大師請益。這些名家強化他對德奧音樂與當代作品的認識，又使他充分理解匈牙利學派與東歐思維。如果你曾好奇，為何卡華高斯能將匈牙利作曲家巴托詮釋地鞭辟入裡、羅馬尼亞作曲家安奈斯可演奏地入木三分，還能把布拉姆斯的吉卜賽樂想與拉威爾炫技名作《吉卜賽人》表現地活靈活現、神采飛揚，除了過人天分，他的勤奮好學更是解答。

如此深刻通透，也反映在他此次要演出的法國曲目。匈牙利鋼琴家、指揮家、作曲家柯奇許（Zoltán Kocsis）曾言，若要他評論巴托的鋼琴演奏，那就是「請想像以德布西的風格去統一維也納學派」。匈牙利音樂家對德布西向來有精深見解，因為那也是構成他們二十世紀音樂的重要養分。德布西的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屬於他最後創作之一。一次大戰期間，他要向世人證明，「奏鳴曲」此一曲類並非德奧音樂家專擅，法國作曲家也能寫出與其抗衡的典型。此曲三樂章加起來不過十三、四分鐘，筆法極其細膩，結合包括爵士樂在內的新穎聲響，將凌虛御空的妙想落實為自成章法的篇章。當時樂界其實看不懂德布西在此展現的創見，現在卻感嘆他不只領先時代，更是偉大先知。

同樣寫於戰爭期間，時間來到1942，作品常閃耀炫彩靈光的浦朗克，其小提琴奏鳴曲則為悼念西班牙詩人羅卡（Federico García Lorca）而作。對於這首耗費他諸多心血的樂曲，作曲家自己不甚滿意，首演評論也厲言相待，但如今看來，浦朗克仍然掌握住弦樂語法，並以他招牌的巴黎都市風情，抒發深沉的感傷、憤怒甚至控訴。以諧趣演繹悲劇，看似南轅北轍的怪異搭配，最終衝撞出獨一無二的火花，不愧是奇才手筆。

音樂會開場曲是拉威爾學生時代的創作，在他過世三十八年後方正式出版。這首單樂章奏鳴曲風格古雅精純，旋律優雅迷人，雖然不能和他三十年後譜寫的小提琴奏鳴曲相提並論，仍然值得一聽。卡華高斯在二十年前曾錄製此曲，面面俱到的精緻美感讓人不得不愛，可謂立下權威典範，如今再度演奏，必然更有一番境界。至於結尾曲則是鼎鼎大名的法朗克A大調奏鳴曲。此曲堪稱最受歡迎的法派小提琴奏鳴曲，也是最常演奏與錄製的法國曲目。甚至，它還是普魯斯特《追憶似水年華》中關鍵小提琴奏鳴曲的原型之一。不只曲調甜美酣暢，法朗克更將「循環曲式」作出絕妙發揮，讓數個主題與動機在四個樂章中不斷出現。時而大調、時而小調，或慷慨激昂、或沉思冥想，透過音樂，法朗克讓我們經歷自我懷疑與掙扎奮鬥，最後迎來雨過天青的輝煌與希望。此曲小提琴不容易，鋼琴更是繁複艱深，所幸佩斯也是學養俱足、技藝精湛的演奏高手，想必能有出色發揮。

期待正值演奏巔峰之際的卡華高斯，為我們帶來他最圓熟的法國音樂詮釋，也希望如此模範能持續獲得大眾肯定，成為下一代愛樂者與音樂家的領航明燈。

喝采系列：列奧尼達斯．卡華高斯小提琴演奏會
日期：2023年10月23日（星期一）晚上8時
地點：香港文化中心音樂廳
票價：$520, $440, $360, $280, $200
節目網頁：bit.ly/3O3I8SP

音樂會前講座
日期：2023年10月23日（星期一）下午6時45分
地點：香港文化中心演藝大樓四樓大堂
講者：何兆華
粤語主講。免費入場，座位有限，先到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