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總監黎燕欣︰由台前到幕後

在香港這座繁華都市的音樂舞台上，黎燕欣（Leanne Nicholls）的名字早已與香港城市室樂團（CCOHK）緊密相連。作為樂團的創辦人、藝術總監及雙簧管首席，她不僅是台前的音樂家，更是幕後默默付出的功臣。她的故事，是關於如何將一個夢想變成現實，又如何在幕後為藝術的延續付出不懈努力的故事。

TEXT BY MIU LAU
PHOTO BY BEN TAM（部分受訪者提供）

如果在三十多年前，跟成長於澳洲、還是學生的黎燕欣說她將學會聽講廣東話，更會在遠至幾千公里外的香港落地生根，甚至一手成立香港城市室樂團，她定必認為這全是瘋言瘋語，而現實總是充滿驚喜，如今的她已成功地穿梭於台前幕後之間，為自己創造了難以想像的人生道路。

黎燕欣的藝術生涯始於身為服裝設計師的奶奶，讓她從小接觸這光芒萬丈的舞台世界，學習舞蹈、歌唱和樂器自然而然成了她的日常生活，最終她選擇成為雙簧管演奏家。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她毅然跟隨丈夫來到香港發展，一心打算投入音樂事業的她卻處處碰壁，「當時的香港古典音樂市場雖然活躍，主要是香港管弦樂團，只有兩個雙簧管樂手的位置，跟小提琴相比，雙簧管的專業實在太冷門了。」

打造多元音樂節目

「香港的古典音樂市場很缺乏多元化的聲音，大規模的樂團演出大多集中演奏貝多芬、莫札特等大師的作品上。」黎燕欣回憶道，「我希望用音樂與更多人對話，用更貼近大眾的方式傳遞藝術的力量。」她決定跳出舒適區，在1999年創立以新穎節目編排見稱的香港城市室樂團。

「對於我們從事藝術的人來說，首要目標是真正熱愛並充滿熱情地去做一件事，至於能賺多少錢、如何生存，這些反而是次要的。」這份熱愛，讓她開始為樂團策劃一系列小型音樂會，嘗試將古典音樂與現代元素結合，讓音樂變得更加平易近人。然而，樂團的創立並非一帆風順，資金短缺、場地受限等問題接踵而來，樂團的首個節目全是黎燕欣自掏腰包。

「政府一直有資助藝術團體的發展，但不會對『無名小卒』伸出援手，必須先做出成績來，才能在激烈的競爭中脫穎而出。」她總算在第二次演出時獲得了3.5萬港幣的政府資助。她直言政府的資助很有限，門票才是樂團的主要收入來源，「藝術團體要生存下去，必須在藝術與商業之間找到平衡，用獨特的視角和創意，為觀眾帶來全新的體驗才能吸引他們入場。」樂團出道短短數年已推出不同元素的音樂節目，包括每年定期與國際演藝名家舉行音樂會，又推出老少咸宜的「電影+現場演奏」音樂劇等，在2003年更獲香港藝術發展局頒發音樂界別「藝術新進獎」，為黎燕欣的樂團發展之路打下了強心針。

看準音樂市場的空白

黎燕欣深知，一個樂團的成功不僅依賴於台前的精彩表演，更離不開幕後的精心策劃。「我必須不斷提升自己，不斷吸收新知識，觀看不同的演出，並且思考如何加入新的元素，甚至學習新的技能。比如，我可能會學習新的曲目，然後思考如何將它們融入到樂團演出的曲目或劇碼之中。」同時亦隨着她晉身成為媽媽，帶來了更多天馬行空的新意念，「我的孩子們讓我意識到，當時香港很少有專為小朋友而設的音樂節目，如果是沒有視覺元素的傳統曲目演奏，很難吸引他們安坐一小時觀看，更不要想他們在看完之後會跟人分享討論，我意識到這裡有一個空白的創作空間。」

這促成了她在2015年上演了音樂劇《失蝨室樂團》，她構思了整個故事框架，講述了人類誤闖昆蟲世界的故事，同時還參與了歌詞的創作，涉獵了舞台設計、燈光設計和服裝設計等環節，可說是她藝術生涯上的一大突破。「服裝設計師可能未必能理解演奏家衣著的實際需求，比如小提琴演奏者穿的戲服，肩膀部分的布料要有足夠的摩擦力，不然小提琴會滑下來，因此我必須參與其中，監督他們的設計。」

「大家從未想像過一班樂手會拿着樂器，變身為蜜蜂、蚊子、蟑螂等，當中有演奏低音號的大象、彈豎琴的長頸鹿等，我都親身上陣扮演了吹奏雙簧管的蜘蛛。他們不僅僅是負責演奏，還要思考在演奏之前是否需要說幾句話，會不會有一些表情反應等。這些誇張的設計和表演，為觀眾帶來了幽默感和視覺衝擊。」《失蝨室樂團》重新詮釋了古典音樂，將音樂與戲劇、視覺效果相結合，同時更傳遞了關於保護自然和動物的資訊，徹底打破了傳統音樂演出的界限，後來更以《失蝨室樂團》在2017年拿下葡萄牙YAMawards「觀眾票選獎」。

國際獎項的肯定

不過，人生總有高低起伏，後來的新冠疫情來襲，演出停擺，樂團迎來最艱難的時刻。她回想道：「當時確實沒想過要放棄，即使有些事情做不了，但仍然可以進行創作。在那段時期，我創作了音樂劇《野地之聲》，這不失為一件好事，至少有一個新的想法誕生了。」除了演奏家們獨特的造型打扮之外，她亦大膽地將現場管弦樂與多種表演藝術形式相結合，包括beatbox、中國鼓樂、爵士樂、嘻哈街舞、芭蕾舞、武術等，將視聽盛宴推上一個新的高度，得到2022年比利時YAMawards「觀眾票選獎」的肯定。而去年公演的音樂劇《鯊鯊音樂劇》，黎燕欣更首次參予了作曲，再次開發了新技能。

在黎燕欣的帶領下，香港城市室樂團逐漸在香港的藝術舞台上站穩了腳跟，還獲得了國際認可。「樂團的原創音樂劇在國際上收穫了一些正面評價，甚至獲獎，對我來說，這不僅僅是一個小城市的認可，而是來自更廣闊舞台的肯定，讓我相信選擇的這條道路是正確的，能更加堅定地為未來的目標努力。你必須為這個世界做出一些貢獻，因為如果沒有方向，會很容易在這個世界中迷失。」她相信，只要堅持，無論是在台前還是幕後，都能為藝術創作付出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