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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輝 水墨描繪血脈與物料的思考

2025-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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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進香港當代水墨畫家熊輝個展《顯與隱》,首先見到的,是他把兩歲時父親替他拍的照片,變成自己的水墨作品。

他花十年構思這次個展,除帶來新系列《迷》和《凝》,又延續十多年前與父親熊海合作的《傳移摹寫》和系列。熊輝父親是著名傳統水墨畫家熊海。熊輝受西方概念藝術啟發,雖然畫水墨,但不執毛筆,他都用墨水筆作畫。除此之外,他又用尺來作畫。

與其他純講概念,予人感覺冰冷的概念藝術家不同,熊輝的創作有極其私人的部份,常談到創作時的觸動。他的作品,蘊含家族血脈的關係,對繪畫物料的思考。

TEXT & PHOTO BY 何兆彬(作品影像由畫廊提供)

兩歲的自己

熊輝兩歲時,父親為他在家中客廳拍下了一張照片。相片中他身穿唐裝,頭戴中式卜帽,坐在中式椅子上,背景是一張國畫。「這張照片是兩歲時我爸爸幫我拍的,它的背景是范寬的《谿山行旅圖》,爸爸很喜歡這張作品,就存錢去買了這張仿印本。這是日本製作的,很接近原作。這張照片一直以來都放在飯桌上,所以我看這張照片很多年了,照片對我來說更加像是爸爸的肖像。」他說,照片中,其實暗示了父親最喜歡的藝術形式。爸爸安排他戴卜帽穿唐裝。

也是對你的期望吧?「我覺得也是。」熊輝:「我自己喜歡看拍照時的手,它可以表達到一個人是否緊張。我覺得照片裡的我有些緊張。」熊輝個展中第一張作品,就把這張照片作背景,變成了他的畫作,他邀請父親先用硃砂想像《谿山行旅圖》在上面作畫,畫出來跟原畫都不同了,「藝術家作為你想追求的自我個體,在家的環境,相處裡面,兩者會怎樣拉扯?你既要想追求自我,同時你亦要完成很多很多責任,在環境中成長。」原幅照片不大,但變成水墨創作,它高達178厘米,剛好是熊輝的身高。對他來說,有點照鏡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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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age description 熊輝用墨水筆、鐵尺來創作水墨。

熊海不是嚴父

第二幅作品,是他十多年前就發展的《傳移摹寫》系列。他先請父親在宣紙上以硃砂作畫,等待乾透後,他髹上清水,熊輝又將宣紙摺疊,做成鏡像對稱影像,然後不斷在上面作畫。

《傳移摹寫》由2014年開始創作,中間停頓過,他覺得相隔十二年,也是時候可以再次合作。他把畫面濕水後,墨水筆點下化開,筆點會變成白色。「我覺得其實用這兩種物料,是暗示了我和他的關係,因為硃砂是礦物顏料,墨水點上去,如果它厚重的話,硃砂會阻擋墨水,墨點是穿透不到的,它們是有很多關係在裡面。」

在中國傳統上,皇帝用硃砂來審批奏摺,代表了父親的角色,在熊輝的創作上,硃砂(父親)的作畫失去了完全的絕對性,因為熊輝收到後會再在上面作畫。「爸爸對我來說是一個教學的權威,跟我又是很親近的關係。對爸爸來說,用硃砂畫畫是一個很異類的選擇,因為他平常都用水墨、設色創作,很少會用硃砂。」

Image description 《重構之一》(熊海合作)96.5 x 90.5cm,2025

熊輝從小就看着父親作畫,他常講一個故事:人生第一次見到父親作畫,是小時候父親在書房繪畫一張很大尺幅的山水畫,畫面有小橋流水也有人,他趁父親不在時,偷偷進了書房,在畫面空白處添加了一塊石頭,「我突然間感到心跳得快了很多!」父親回家後,一眼就發現了畫上被添加了石頭,他也不生氣,沒有將石頭清掉,只是添加了幾筆,讓石頭更符合自己的風格,事後兒子也沒有受罰。熊輝說,父親一直開放,小時候常一家人看藝術家紀錄片,野獸派、印象派統統都看。

上一代人遵守中國傳統的中國男人,感覺上都是嚴父,但熊輝說不,「我不覺得他是嚴父。他會帶我去看畫展,我記得小時候他帶我去看米羅的畫展,會引導我看一些好的藝術作品。其實這跟我爸爸本身的成長經驗有關,因為爺爺是工藝美術學院的老師,他教木刻畫,有意栽培爸爸和叔叔做藝術家,所以父親學山水畫,叔叔學油畫,他也在藝術家庭中長大。我爺爺的處理方法,是培育他去行藝術路,他對我是很自由的。」

Image description 熊輝《繪畫六法 —— 傳移摹寫之二十四(熊海合作)》80 x 179.5cm,水墨設色紙本 2025

宣紙沾濕後是有深度的

展覽中有一幅全紅作品《癢》,用的是硃砂,但沒有父親參與,全畫用棉花棒繪成。原來熊輝患有濕疹,他每天看着鏡子塗藥膏,「我覺得看了太久身體,看到的好像不是自己的感覺。」他用塗藥膏的手法,用硃砂來作畫,「我又覺得,平常都會做這個(塗抹)動作,但我在畫的時候,那些紅色的痕迹,它慢慢浮現出來,每天都有變化。」這是他今次最私人的作品。

小時候的熊輝什麼都畫,愛畫怪獸。念中學時學校沒有藝術班,但他一直覺得長大做藝術家是很自然的事,熊輝記得爸爸一直在啟發他做藝術,只是母親比較擔心。有天,熊輝決定要入讀中大藝術系,父親還鼓勵他做喜歡的事。於是,後來他大起膽子來,找父親合作,有了《傳移摹寫》這個系列。

熊輝用墨水筆作點描,不用毛筆,不畫線條。他的《野草》系列用新淨宣紙疊在剛畫上墨色的宣紙上,用直尺壓在宣紙上,令墨迹移印,「當你把宣紙沾濕後,裡面空間不是扁平,它是有深度的,容許時間在裡面流逝,我整天畫那個直線,其實你畫直線的時候,停頓時,直線就形成了點,你畫得快它是線,畫得慢就是點。其實它記錄了你的節奏!最後按它一下,線就會慢慢留下痕跡,好像一條直線給了它自己本身的一種痕跡和聲音。我會覺得,其實是透過一種規則上的約束,突顯到很難約束的部分。」

物料的暗示

問熊輝,是否一直想擺脫技巧?「早期有的。早期其實都幾矛盾,我用這種技巧要求不高的工具,也就是墨水筆來創作。古人用毛筆書寫、繪畫。當代水墨提出工具要開放,例如可以變成拼貼,其實工具隨環境、時間變化,大家應該用日常接觸到的東西去表達。對我來說,我成長的年代生活用得最多,就是硬筆,我用了墨水筆。」

熊輝總覺得,藝術家眼中的一些物料,其實有一個很強烈的暗示,「對於藝術家來說,怎樣處理物料本身是有暗示性的。譬如傳統毛筆是軟筆,紙是軟的,軟筆在一張軟的紙上,你不會無緣無故想插穿它。物料本身有暗示,它好像把你放在變數上面的變數,為什麼有那麼多藝術家要追求呢?毛筆裡有水有墨,它有很多變化,紙也是講求變化的材料。面對着一種這麼多變化的環境,想控制反而很難,所以畫家就會花很多時間,訓練到手心一致。我更加多是用工具和環境的比喻,去描述當下我的情感是怎樣。」

Image description 《癢》180 x 97cm,2025

情感是來自物料?

「其實也有對現實的側寫,或者我成長過程中經驗的投射,譬如我講濕疹的事,濕疹的事背後有很多疑問。因為你每天看着它,你不知道自己做得對還是錯,你等身體給你一個反應。那些情感對我來說,有擔心的事情,你有害怕的東西,有恐懼有想逃避的東西。可不可以將這些東西放在作品裡面呢?」

傳統水墨畫家用筆墨創造一個可居可遊的世界,對熊輝來說可不一樣,「我的世界未必是在一個圖像裡面,可能它是在語言上面,你瞭解了某一個作品,會發現作品和其他作品是有關係的,但可能那個概念和物料中間結合的過程,原來這個作品是關於這個的,它跟其他作品也有一點點關係。」

熊輝《顯與隱》
展期:即日起日至12月30日
地點:嘉圖現代藝術|香港筲箕灣東大街17號東17商廈2樓
開放時間:星期一至星期六           
上午11時至下午6時(星期日及公眾假期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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