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客AY：洪水來臨前

我是在維也納藝術學院看到 Hieronymus Bosch 的 “Last Judgment Triptych” 。學院內的畫廊是長型間格，一路到盡頭放了這幅《最後審判》。行到畫的面前，那裡在一張長椅供參觀人士坐下賞畫，椅上坐在一位中年光頭的男子。身型高大的他不偏不倚坐在長椅的中央，兩旁的只餘下尷尬的空間。不好意思坐下，於是站到畫前來個近鏡觀賞。一陣子後，男子還是動也不動地坐著，眼晴像在沉思般半開合，我不想打擾，只好回頭先再看 Rubens 及 Tizian 畫，然後才回來。怎料當我再次參觀畫廊後，再來到 “Last Judgment Triptych” 前，那中年光頭男士還是動也不動地坐著，雙眼直盯著畫作以最後審判為主題的中聯部份。正想放棄轉身離去時，那男士對空氣問道：「世界末日應該不遠了。」平日的下午時份，畫廊內人不多，環顧四週只得我一人，他應該是對我說話吧。半秒後他的身體向右邊移動，騰出空位讓我坐下，我答：「有時候我覺得我們已經身處末日，誰也不知道那天來臨時是何等模樣，或許世界末日就是現世的樣子－ 是非顛倒、黑白混淆，人類自食其果而不自知。」

“Last Judgment Triptych” 是 Bosch 三幅三聯畫作（triptych）的其中之一。由左至右分別是描寫伊甸園；中聯是啟示錄中最後審判的故事，上帝在畫的上半部審判世人，決定誰得祝福往天堂，誰作惡後要往地獄去；右聯就是由撒旦主宰的地獄，黑暗一遍。Bosch 的描畫非常細緻，中聯部份有地獄使者帶來的懲罰 － 被燒、被問吊、被分屍。想起小時候外婆帶我到虎豹別墅，那裡有一幅非常恐佈描畫地獄的壁。我一邊看外婆一邊解說：「不要說謊話，否則身後地獄會被鉤脷筋。在陽間傷天害理，死後會被下油鑊。」之後好幾個晚上惡夢連綿。 “The Garden of Earthly Delights” 是 Bosch 另一幅三聯畫作，跟 “Last Judgment Triptych” 的佈局非常相似。左聯都是上帝在伊甸園內創造夏娃，讓成為阿當的伴侶。不同的是，在 “The Garden of Earthly Delights” 的中聯沒有上帝的形像，是歡愉滿園一片，就是 earthly delights。 地球上的快樂在 Bosch 的作品中充滿情色及感官意像。赤裸男女、動植物、機械人、遊樂園等紛陳當中。Bosch 不只談聖經中的故事，似乎也籍著故事說預言。中聯的上半部，有一個貌似地球的物體浸在水中，在洪水來臨前，人們都在忘形的享受、讓感官無限的放縱。“The Garden of Earthly Delights” 這個中聯內是沒有上帝，Bosch 似乎在控訴在沒有道德規範下，在人類的原罪中，一切將走向崩壞。崩壞後便是右聯描畫的地獄。

或許不需要到大審判當日，才是世界的盡頭。我說過人類不知自己身處滅忘中，沒有覺醒那才是最大的懲罰。在洪水來臨前，不相信洪水末日不遠，是人類最大的悲劇，狄卡比奧執導的紀錄片《洪水來臨前》(Before the Flood) ，借用了 Bosch 的 “The Garden of Earthly Delights” 談一個我們聽聞已久，還未覺迫在眉睫但實情是洪水已在門前的問題 － 全球暖化。狄卡比奧御下荷里活巨星的一面，虛心地向專家請教全球暖化的問題。在印度專家面前，他被斥責美國人是全球人均碳排放最高的國家，巨星在專家面前，一臉無奈地同意着。從無知出發，在專家那裡得知人類生活中的各種活動，都幾乎是破壞生態環境令氣溫上升的原因 － 吃牛。因為牛會呼或排出含大量二氧化碳，而人類吃牛畜牧業成為碳排放的大戶。食品製造業中用的菜油，在薯片、意粉、餅乾零食中統統有，菜油生產是大生意，開發森林成菜油田，印尼有超大面積的樹林被人工燒毀，就是為了菜油這門大生意，樹木是吸引二氧化碳最好幫手。當全球氣溫上升四度時，洪水便會來臨。假如現在我們醒覺，改變一貫不停開發貪婪的態度，情況是可以逆轉的。

看得出這位巨星在人類對大自然造成的破壞真相前，有被五雷轟頂的感覺。印象最深是紀錄片中提及在美國，好些政棍為了自身利害，如本身是食物製造商或石油公司持份者，於是抨擊全球暖化是有人造謠生非的政治手段，這世上根本沒有全球暖化這回事。但願這些政棍沒有下一代，像Bosch 的 “The Garden of Earthly Delights”的中聯，在洪水沒有來臨前，一切看來都是歡愉美好，但earthly delights不就是人類的墮落嗎？墜落之後便是深淵地獄。或許這一代還活在那種自 high 的富足與快樂，但下一代呢？再一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