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機會到柬埔寨一遊,純粹是突然有個想「出走」的心,然後又碰見了廉價機票。於出發前,對這地方的印象除漂亮的另一感覺是,有讀不完的歷史。後來,也是草率地看了看,就登上了前往暹粒(Siem Reap)的飛機,直到行程結束。回頭看來,對於暹粒何以曾經興盛,而沒落後又總是散發着的宏偉氣息的確別有體會,因這一切都是模樣,人類在認真生活的模樣。
四天三夜在這裏,我哭了好幾次,久久不能自已。友人問我為什麼哭了,我認真地回答:九百多年的歷史見證了時代,誰在建立一切後又摧毀,再設法重建、命名。無論如何,誰都無法吞噬這個地方,時代更無法超越她,正因這裏的印證與原生態。建築固然,我們總是仰視這群由石頭堆砌的建築。出發前有朋友提醒我要帶點糖果與小禮物,因為當地會有很多小朋友走過來問你要錢。糖果與禮物是忘記了,但看到他們每個不到8歲,大的不過12歲,身前抱着一個膠籃子,盛着明信片、磁石還有飾物,你大概知道因為旅遊發展讓這裏進步了許多。
永恒建築
來到吳哥窟,看到一群群遊客與在吳哥裏遊走的當地人,當地人除導遊外都是來碰碰運氣的,當遇到日本人他們有懂日語的,英語必然,普通話也常聽,韓語亦有,他們帶遊人小遊一圈的隨心遊費可以是5美元。柬埔寨從2002年開發旅遊業至今,這驚人的創造力不只在歷史和建築,更是這群人類在認真生活的模樣,這裏可能是悲傷的沙塵的,但人們卻是自在的樂觀的。固然,這人間的真情放恣,像我,在以為理所當然該哭的時候,它偏哭不出來,在以為不該笑的時候,它可笑了。讓人無法把握。
若要說把握,或會變成扼殺,因為這才是人在認真生活的模樣。關於她,我是這樣想的,一個人的生活如此,千萬人活着的時代自身也一樣應是放恣的。人類生於一個時代,同時也是生於一切的時代當中,就像眼前這偉大的建築一樣。它既然能從數百年中存活下來,這就有它的永恒。是這永恒,使人類能忍受苦難,並且通過它,一節節的開出花來。
走過許多皇宮廟宇,讓人最深刻的是一座寺廟叫崩密列,其歷史還處於不明了的狀態。據推測,崩密列大約建造於十一世紀至十二世紀初。這裏需層層攀爬,因為樹木和寺廟幾乎融為一體,故比起早前走過的古蹟,是有些距離感。故在爬的時候完全感覺不出這裏曾經是一座寺廟。後來發現,這座倒塌的寺與樹木相依相偎,扎根慢生,沒有樹的根的牢固,我想這裏已變成無法辨識的地方,比不明了更不明了。
這裏的北門有條廣闊的路,這路感覺到處故事:路下面一支支經雕刻的底座,為什麼一塊石頭原本已有它作為石頭的功用,但偏要在上面又畫又雕,讓它變成了這個模樣,到底古時的人們是如何看待美的?這麼大這麼寬的路,在香港應變成了三條行車線。
心之奇遇
在那個時候,人類有沒有種樹的概念,曾聽說樹互相之間是有感情的,它們雖冷漠,可是吸收同樣的陽光與水分,在這狀態下的數百年就過去了。為什麼在隨機與沒有預期的情況下,有兩棵同品種的樹會生得這麼近,可又無法觸碰到對方。我覺得都是人類在認真生活的印記,不,應是萬物,人與萬物以碎片形式的拼湊成了生命,這是時代的也是世界的。
北門的盡頭,是一個靜靜的地方, 有落葉有湖,一個小朋友抱着一隻小狗,沒有鞋子的他也是靜靜地在看湖。因小狗怕我故沒有走近,拿出錢包裏的2000元柬埔幣,男孩雙眼發亮,後來我明白眼睛發亮是什麼樣子。我雙手合十,許了一個最真誠的願望,就是希望男孩與小狗都健健康康,永永遠遠。但2000元柬埔幣是真的少,我也怪責自己的吝嗇。
朋友問,多少是夠呢?你也該想想這對於那個孩子來說是怎樣的數目。眼睛發亮或許也是一種說明。我說,我不知道,也沒辦法知道;希望我是個有力量的天使。
朋友問,你也還有回返之旅?我說,必須的。
撰文、攝影:譚若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