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黑一雄與移民文學

應屆諾貝爾文學獎頒給62歲的英籍日裔小說家石黑一雄（Kazuo Ishiguro），可謂大爆冷門， 那是繼1968年川端康成、1994年大江健三郎之後，他乃第三位日裔人士贏得此項殊榮；68歲的日本作家村上春樹再度大熱倒灶，而村上春樹則自稱乃石黑一雄的忠實粉絲。

村上春樹的擁躉儘管失望，倒為生於長崎的石黑一雄歡呼，施放彩炮以祝賀他獲此殊榮；村上春樹無端大熱多年，倘若以日本作家贏得諾獎的周期推算，他至少要等待20年以上始可圓夢；況且諾貝爾文學獎有其地域分配，就以亞洲而言，莫言於2012年贏得此獎，敢信亞洲作家如村上春樹短期內勢難再摘桂冠；或者說，石黑一雄畢竟為日裔，獲獎可視為對日本人的心理補償吧。

從寫歌到寫小說

無論如何，瑞典學院常任秘書丹紐斯（Sara Danius）讚譽石黑一雄確乎具有強烈情感，揭示與世界於虛幻連繫下的深淵，從而指出：他的風格結合了珍奧斯汀（Jane Austen）、卡夫卡（Franz Kafka）與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

他與兩位印度裔英籍作家魯西迪（Salman Rushdie）及奈波爾（V. S. Naipaul）合稱「英國文壇移民三雄」，小說處處俱可見出移民身份；他得悉獲獎後聲言受寵若驚，遂有此說法：「世界正處於不穩定的時刻，如果在此時我成為正面力量的一分子，我會非常感動。」

話說1960年，他年僅5歲就隨家人移民英國，其父為科學家；他原是結他手，曾透露喜歡卜戴倫（Bob Dylan），欲當創作歌手，卻在20多歲從寫歌轉為寫小說：28歲時出版首部著作《群山淡景》（A Pale View of Hills），背景為英國及其故鄉長崎，第二本著作《浮世畫家》（An Artist of the Floating World）則由年邁日本畫家自述，就此贏得1986年的惠特比文學獎。

3年後，石黑一雄年僅35歲，出版第三本著作，此為其成名作《長日將盡》（The Remains of the Day），講述一對英國中年男女管家在二戰前後的壓抑情感，從而贏得布克獎（The Man Booker Prize），更被改編成電影《告別有情天》，由安東尼鶴健士（Anthony Hopkins）飾演男管家史提芬斯（Stevens），女管家肯頓小姐（Miss Kenton）則由愛瑪湯遜（Emma Thompson）飾演。

《不可撫慰》（The Unconsoled）創作於1995年，他寫來含混而晦澀，小說主角似乎患有失憶症，總想起一個沒有名字的歐洲小鎮，且常遇上略帶不祥徵兆的事情；2005年時創作《別讓我走》（Never Let Me Go），融合推理、懸疑、科幻與愛情，2010年亦被改編成電影《愛，別讓我走》，由安德魯加菲（Andrew Garfield）、姬拉麗莉（Keira Knightley）、嘉莉慕萊根（Carey Mulligan）主演，描述人類為了延長生命而培植複製人，用於器官移植；嘉菲（Kathy）、露絲（Ruth）及湯美（Tommy）三人從小在複製人寄宿學校長大，遂發展出一段三角戀情；他們捐贈器官直至死去，卻天真認為只要複製人之間有真愛，就可暫緩捐贈的時間了。

妻批草稿為垃圾

他至今創作8部小說，題材繁複多樣，出入於歐亞文明之間，畢竟在多元文化交流的現代世界中，如何才足以穿越疆界而激起世人的普遍共鳴？他以含蓄、幽微的筆法，在小說中埋藏一條共同的主旋律：帝國、階級、回憶及童真的永久消失；比如《群山淡景》就被文學評論家米高活（Michael Wood）讚譽為小型傑作，而其他作品如《長日將盡》及《別讓我走》則被稱為「國際移民文學」。

《被埋葬的記憶》（The Buried Giant）於2015年出版，透過移動方式探索記憶與遺忘、歷史與現在以及虛幻與現實，講述一對年邁夫婦展開公路旅行，盼能與多年不見的成年兒子團聚；當時他遇上寫作瓶頸，可能他成名太早，出版社不便給予太多意見，而其妻麥杜歌（Lorna MacDougall）卻敢於批評他的著作，皆因兩人相識時他尚非作家，其妻讀畢草稿後，狠批為垃圾，他最終花上10年時間才完成此書。

早在1990年接受訪問時，他有此說法：如果他以筆名寫作，換上作者照片，也許無人會聯想到作者為日本人；他直到1989年，離開日本近30年後才返回故鄉，其時從與日本諾獎得主大江健三郎對談，說到最初兩部小說所描繪日本僅出於想像，他在英國時腦中一直在想：日本到底是怎樣的？

撰文 : 占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