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台灣藝術物流老闆 黃澤民揭行業保安秘技

黃澤民，台灣人，從事冷門的藝術物流行業。他的物流公司包辦全台約七成展覽，客人包括台灣國立故宮博物院、Art Central、保利拍賣行等。最近中環海濱的胖子雕塑展覽——「博特羅在香港」，正是由他公司付運。

由收集藝術品、貯存、包裝、組裝、移送至場地、加固，都一手包辦。藝術品往往價值連城，也令人聯想起諸如《盜海豪情之十二瞞徒》（Ocean's Twelve）的神偷電影，賊人要穿過那些紅外線光束網，才能盜取寶物。

文：譚淑美

問黃澤民，這些保安系統在現實世界中是否存在？

「我們在台灣的辦公室是有設置這種鐳射警報器的，但當然沒有電影中那麼密集！大概只有兩三條而已，哈哈哈！」他大笑道。「原理跟電影一樣，用夜視鏡是可以看到的。」

黃澤民是翔輝國際物流股份有限公司的股東之一，職銜是總經理。他在香港台灣兩邊走，「六成在台灣，四成在香港與海外。」

公司最近在葵芳租用一個逾萬方呎的貨倉辦公室，他慨嘆租金較台北貴4倍之多。典型貨倉格局，沒窗，賊人難以爬入。保安方面，除了有閉路電視、電子拍卡機外，若要進入約十個如劏房的倉庫， 還要經過以下步驟：開鎖、輸入密碼、通過臉容掃描器。

為了預防盜賊，他會看像《職業特工隊》之類的電影。

「除了Mission Impossible，還有一套是周潤發與梁朝偉合拍的。」他搔搔腦袋， 記不起電影的名字。

這些電影中，放置寶物的博物館，常有一堆紅外線不停掃動，然後男主角很有型地跳過紅外線，慢慢爬到寶物面前，把它偷走。他相信很多博物館都有紅外線保安系統，但他說：「我在facility report沒看過，理論上他們應該不會讓外人知道吧，否則我可以去爆竊了，哈哈哈！」

此外，我們常去的展覽，畫作似乎不設防地掛在牆上，但原來掛鈎也有高科技的保安系統，「如以不正常工序把它拿走，它會發警報的，這系統很昂貴呢！」

他的公司每年做400至500個展覽， 非常驚人，即每天做超過一個。

「我們在台灣的market share佔七成。」而台灣與香港的公司，總共只有60至70個員工，若有展覽，會招募大批臨時工。

香港零稅優勢

黃澤民自幼家境富裕，爸爸開工廠生產擴音器，早有收藏藝術品的習慣。「台灣的前輩畫家，（作品）都掛在家裏。」他在淡江大學修畢法國語文後，在一間法國駐台的物流公司工作，輾轉加入翔輝，後來成為股東之一。公司由最初做少量藝術物流生意，慢慢發展到現在成為主要業務。

從事藝術物流，一個展覽的展品可能從逾百個地點而來，因此過程極其複雜，若展品可作出售，還要注意每個地區有不同稅收準則。香港展覽之所以如此蓬勃，因我們沒有銷售稅。

黃澤民把各地稅項背得滾瓜爛熟，他一口氣地道：「台灣是5%，中國的增值稅加進口稅總共為24.2%，日本是8%，新加坡是7%，歐洲一般來說是13%！」

他認為香港的零稅率是很大優勢，舉例以一件1000萬元的作品來說，在中國買入，要多付240萬元。

這些稅項當然是作品成功賣出才須繳付。如在政府博物館做展覽，他則要申請公文，還有更多工序細節這兒不一一詳談，但足以證明這行業門檻之高，也是他們的市佔率在台灣能維持這麼高的原因。

若藝術品不作拍賣，而是僅僅做展覽， 當出現入場費，仍要繳稅，台灣維持5%，香港照舊是零，這也可解釋到何以香港舉辦莫內展覽，入場費低至20元。「台灣舉辦過一些如雷諾瓦、列支敦士登皇室藏品展覽，門票在100港元以內（300至400元新台幣）。」

近年國際對野生動物的保護，也令藝術品出門遇到困難。

他說，有次清代宮廷畫家郎世寧有幅畫作，準備由中國付運到台灣展出。「但卷軸是由象牙做的，因此（中國）不准出口， （台灣）也不准入口。」

但他坦然道：「我們也有變通方法，如用油紙包住，把它藏起來。若海關抽中查核，就可能沒法子了。」他說，他們只會向顧客提出這個意見，決定由顧客來做。問他若被發現，有沒有罰款或刑責？他說：「那又沒有。」但問題是，這物品若被查出會被扣押一段時間，「那大家會擔心，會不會被偷龍轉鳳——畢竟它是國寶級的珍品。」

台灣與中國的文化交流，還有一個頗有趣的現象。

「台灣故宮博物院的國寶，很少借到中國去的，因怕它們出去了，中國認為它們是屬於中國的物品，不肯歸還。」他是聽回來的還是自己猜想的？他微笑道：「這應該是行內人都明白的事實吧。」

另外，他指中國對藝術審查很嚴格， 「任何有關色情、政治、暴力方面的藝術品， 也不能取得批文。」

畫作被當廢紙

黃澤民處理過最昂貴的藝術品之一是法國大師米勒的作品——《拾穗》和《晚禱》，兩幅畫都曾經過他的手，在台灣展出，再加上其餘約50件展品，這批作品總保險金約值25億港元。

「對方最初不肯讓我們的師傅碰那些作品，只讓我們做helper。直至後來他們發覺我們很專業，才讓我們觸碰，最後更讓我們拍照！」他道。

從事這行業這麼多年，意外難以避免。 譬如是最危險的戶外展覽，可能碰到最大敵人：颱風。

「台灣像香港一樣都有颱風，有一次， 法國有批雕塑送來台北，因天氣問題，我們都延後了3次。但中間仍出現一個小颱風， 雕塑被吹歪了。」他道：「通常在24或36小時之前，已要跟客人商量，是否把它拆下，
但有時還是來不及的。」他又憶述，著名雕塑家朱銘的某個戶外展覽，兩三個雕塑在風中倒下來，甚至折斷了。

但他帶點輕描淡寫補充，意外是經常會發生的。有些時候觀眾太多，撞倒藝術品，即使有地氈保護，也難免受損，駐場修復師會即時把它修理好，在同一天又把它放回。

「又遇到個藝術家，有8張素描，以圖釘釘在牆上，不知怎的有一張跌下來，然後被清潔工人掃走了，哈哈！」他指，驚險故事實在不能盡錄。

除了藝術展覽，他的公司也做過恐龍展。

在2012年，一批恐龍化石由日本運送到台北中正紀念堂展出。「我們要控制溫度在20至24度之間，濕度維持在50至60度之間。」

如果溫度太高或太低，會造成什麼情況？

「熱脹冷縮很厲害時，就會碎裂。」他道。

至於恐龍骨組裝，原來由公司師傅按照說明書去砌的。

藝術品往往價值連城，為怕出現偷龍轉鳳，如遇到生客找上門、在沒有客戶推薦或信譽不好下，他們可能拒絕接這宗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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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前「博特羅在香港」展覽，由他的公司付運、組裝。（受訪者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