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鈞潤戲上心頭: 弄臣隨想曲

記得八十年代初，大會堂二十周年，盧景文校長在音樂廳上演市政局製作《弄臣》，由剛回港的年輕石信之指揮港樂團伴奏。盧校長嫌男角穿緊身褲難看而棄原背景，用三十年代時裝，公爵Duca 作墨索里尼 Duce 打扮：法西斯黑襯衣軍服！弄臣首度大宴場面出台是燕尾禮服持手杖：活像佛烈雅士提！

今回三十年後再為盧校長譯《弄臣》中文字幕，正好身在這歌劇首演所在地威尼斯。因此百感交集！小時候，初聽PIME神父借給我的清水灣修院珍藏全套歌劇黑膠唱片，有 托斯卡尼尼指揮、Licia Albanese 主演的《茶花女》；畢約林、Zinka Milanov、Leonard Warren 演的《遊唱詩人》，就是沒有《弄臣》！因此入住港大利瑪竇舍堂，在房間每晚用廉價唱機播的、僅有零用錢買得起的一套歌劇唱片，是 Gobbi/Callas/Di Stefano 合演的《弄臣》，聽足三年，背得出了！這次飛威尼斯，在飛機上又正好重看電影《黃金花四重唱》，結尾打字幕時播放經典組合修打蘭／巴伐洛堤/Milnes等的《弄臣》四重唱：於是完全投入地，在威尼斯用三天譯畢全劇。

父女情深和諧悅耳

而今回的主角，已經在2012年非凡美樂製作《嵐嶺痴盟》中一鳴驚人：男高音韋蘭達的埃加度、男中音戈凡諾的亨利、特別是韓國女高音李尚恩的露茜亞！小小個子唱出宏亮渾厚又音色優美、感情豐富的瘋癲場面！給香港觀眾留下深刻印象。威爾第創作《弄臣》，以二重唱為主要組件建構全劇。李尚恩的吉爾達，和戈凡諾的弄臣李果列陀連串二重唱，在第一幕先表現溫馨父女情，和諧悅耳。記得十年前母親節，在港台第四台羅乃新節目中，是我唯一一次唱了李果列陀的〈守護這嬌花〉，由小女伴奏：那是半首二重唱，可惜小女不懂和乃父合唱。到第二幕是暴雨後梨花向父親哭訴的楚楚可憐，以及老父激昂聲言復仇的終曲中，對比強烈的苦勸寬恕。直至第三幕完場前在父親懷中半臥唱臨終的「在天國與亡母同為你禱告」！另外和韋蘭達的愛情二重唱、和分手時急板告別曲（很懷念Because You&'re Mine 電影中馬里奧蘭沙與女高音在錄音室限於六十秒鐘內唱完此曲那一幕！），都充分表現懷春少女的嬌憨可人！第三幕四重唱經典場面亦達到四種情懷各自表述的戲劇效果。不過她的最出色個人表演，當然是第二幕近尾的花腔獨唱「親親名字」！從坐在長椅開始唱，難度與音域愈來愈高時，逐步走上樓梯更上一層樓！

這次的樓梯一樣是舞台設計的主體：三幕四景中，左右轉換位置，而重要性不變。徐碩朋不用合唱席閣樓，在台兩側另起兩層樓台。台中後在公爵府的兩場只有背景幅，弄臣家院子加棵枯樹與父女合唱的長椅，尾場放艘破船。蒼涼中分別點出庭園、河畔地點。李炳強的燈光設計，則出色於「親親名字」唱過、眾朝臣（黑衣黑緊身褲）擄劫吉爾達時，造出伸手不見五指效果。

煙視媚行惹人注目

說回唱家班，戈凡諾擔戲匭，唱功演技都出色！和李尚恩一般討好。另一搶眼的是演殺手的男低音唐景端，禿頭高大而沉厚唱腔。演他妹妹瑪達蕾娜的女中音連皓忻，只演第三幕，而煙視媚行，惹人注目。

數完四人，說到韋蘭達：身材關係，演風流公爵，說服力遠遜演埃加度。他以唱腔取勝：首幕〈這妞或那妞〉、愛情二重唱〈愛燃亮靈魂〉；次幕〈彷見伊人帶淚〉接極高音域cabaletta，都交足貨。到第三幕唱〈女人善變〉，結尾最高音pensier那sier的二重元音diphthong不易拉長高音，就出個單元音vowel 的「吖」算了。和我在本欄評Pierce 在港大新場館唱此曲一般做法。而四重唱以他的「愛情的美麗女兒」開始，到四人合唱時，他是最柔聲的一個。近似狄史蒂凡諾多於巴伐洛堤。

總的來說，《弄臣》永遠那麼百看不厭：戲劇效果、交響樂曲和優美旋律，在這高水平班子演繹下，令觀眾擊節讚賞！

在大會堂音樂廳，欣賞非凡美樂歌劇，總是惹我懷緬與盧校長當年七八十年代合作！期待下回在文化中心大劇院，再重溫九十年代日子！

撰文︰陳鈞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