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Art Basel Miami Beach直擊二 後選舉時代 藝術政治化

今屆Art Basel in Miami Beach，觀眾最關注的並非畢加索、米羅或安迪華荷的作品，而是那些直指當下社會悶局的政治藝術之作。上月選舉結果公布後，社會對立無法一時三刻解決，陷入割裂和騷動，在大片深紅的佛羅里達州，邁阿密是紅中的一小片藍，此處人的壓抑心情可想而知。

為了回應這種情緒和心理，不少畫廊都改變策展方向，以醒目的政治作品吸引人眼球。從VIP入口一進場，就能看到一個無法迴避的燈箱標語，是由畫廊Blum & Poe展出、美國藝術家Sam Durant在2008年創作的作品，紅底黑字寫着End White Supremacy（終止白人優越性），在如今的語境下憤怒的控訴意味尤其明顯，是場外媒體最用力討論的作品。

撰文：張綺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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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 Basel In Miami Beach的入場人次與往年相近，共吸引7.7萬名觀眾入場。邁阿密海灘會議中心在去年年尾進行大翻新，曾有消息指Art Basel有意離開，其後場館確保工程分階段進行，不會影響展覽，Art Basel展方亦主動拆解，流言隨之停止。今屆的藝博會不太能察覺工程的影響，反而當地風和日麗、適合游泳的天氣，或許分薄了觀眾的時間，展會中不少人都穿着沙灘裝加涼鞋遊走，氣氛甚為悠閒，與香港的Art Basel大有不同。

不同於香港的展會，邁阿密的展區集中於一個展廳，雲集歐美畫廊的Galleries主題區在中央位置，而以印刷作品為主題的Edition區、展示3年內新作的Nova區、以個展形式介紹新進藝術家的Positions區、發掘2000年或以前作品的Survey區被安排在場館3個角落，畫廊間或有展示區Kabinett，用更強的策展方向展示特定藝術家的作品，打破展場作品大兜亂的成規。而公共藝術展區Public和展示藝術影片的Film區則設在場館外，Film區更在草地上擺放大型豆袋椅，讓人可躺下看電影，吸引了不少人。

政治題材大受歡迎

不少畫廊都有可觀的交投量，知名藝術雜誌Baer Faxt出版人Josh Baer笑言，在這個藝博會中聽得最多的是：「我為選舉結果已經鬱悶了一個月，不再讀任何新聞，我要走出來買些藝術品，感受一下藝術美，讓自己開心些。」但也有畫廊指出，藏家比往年冷靜多了，不會一下子就決定大花金錢，謹慎的心態或許也與特朗普快將上場的不明朗前景有關。

政治與生活密不可分，不少藝術家以政治社會題材創作，創造對話喚起關注。選舉後，不少美國人的情緒受到巨大衝擊， 政治在這場藝博會中因此成為畫廊策展和觀眾觀展的焦點，一些含政治意味的作品在短時間內便售出。當中以文字標語式的作品最多，除了Sam Durant的燈箱作品成為展場焦點，來自紐約的阿根廷裔藝術家Rirkrit Tiravanija在選舉結果公布後不久創作的The Tyranny Of Common Sense Has Reached Its Final Stage也吸引不少人停駐。作品以選舉結果公布的報道為底，以大楷書寫標題的字句，表達選舉結果後社會共識和道德常識瓦解的焦慮，簡單直接，他另一個回應英國脫歐的作品Do We Dream Under The Same Sky也用類似方法創作。

美國當代藝術家Barbara Kruger一幅為支持希拉莉創作、引自奧地利作家Karl Kraus名言：The secret of the demagogue is to make himself as stupid as his audience so that they believe they are as clever as he is（煽動者成功的秘密在先變得如他的觀眾那樣愚蠢，讓他們相信自己與他一樣聰明），也備受注目。

除了標語式的創作，場內也有希拉莉以及奧巴馬的的畫像，最受歡迎的卻是特朗普在紅色火雲中打出高爾夫球的照片， 它的幽默之處在於標題：Does she have a good body? No. Does she have a fat ass? Absolutely.，是特朗普歧視女性的言論之一，配合他相中扭動的肥臀，不無諷刺。

今年藝展的另一個現象，是白人的形象和題材不再站主導，似乎是對當下氣氛的某種回應。當社會似乎回歸當年種族對立的局面，不少攤位都放有當年種族隔離的歷史照片，以及黑人淪為白人奴隸的畫作。

曾經歷過戰爭的已故美國藝術家Romare Bearden一生都致力以藝術推動種族共融，Survey區中有他的一系列拼貼作品，展示了非裔社群生活的多彩與活力。墨西哥畫廊Labor展示巨大的非裔女人頭像，姿態優美，吸引不少人駐足。而來自南非的Stevenson畫廊以多幅巨型非裔孩童頭像作風布置攤位，獵奇色彩甚濃，自然被比下去。

有色人種作品湧現

近年美國槍擊案頻生，非裔市民與白人警察的對立難以解決，不少藝術家都作出回應。Glenn Kaino的雕塑Invisible Man直接指涉這一點，雙手高舉的人像有兩面，背面是石頭，正面則是倒映着天空的鏡子，讓人影恍如消失了一樣，直接指涉2014年黑人少年Michael Brown雙手高舉，仍被白人警察射殺的慘案。Barthélémy Toguo的Black Lives Matter Always，畫出10個被警察射殺的黑人青少年，並在前面吊下玩具木槍，對種族仇殺作控訴。德國藝術家Armin Boehm則以畫作回應歐美的恐怖主義襲擊及不平等的權力關係，各種人物的醜惡與正常面孔交錯重疊，若能體會彼此皆有邪惡與善良的一面，會否就此化解仇恨？

在不安的社會現況中，藝術圈前景會是如何，在Salon「選舉後的藝術市場」（Post-Election Art Market）中得到深入探討。最影響藝術市場的是稅制改革，若真的有減稅措施，有錢人將累積更多財富，或能刺激藝術市場，尤其是過去10年來，藝術品已經成為一種穩健的投資工具，熱錢可能會流入。然而他們未必再將藏品和金錢捐贈公共藝術機構來免稅，對整個非牟利藝術板塊造成衝擊。華盛頓Hirshhorn博物館及雕塑園主席Daniel H. Sallick說：「尤其是中小型的公共藝術機構和博物館，雖然它們做了很多有意義的事，卻年復一年在籌款不足中掙扎。」Daniel認為在這種環境中，最重要的是讓這個圈子的人團結起來，為藝術教育和推廣的政策提出倡議，推動政府改變。

公共政策顧問機構創辦人和收藏家Heather Podesta相信，選舉結果提醒了所有人，不能只活在自己的泡泡中，而隔絕於意見相左的人，讓人明白溝通和連結重要，而藝術在這過程中正擔任重要角色。「將藝術從博物館和藝博會拉出來，帶進地區上去，突破深藍或深紅區的分野開展對話。沒有什麼比藝術更能把人連結，因為它以視覺的情感與人溝通。」

而選舉的結果也反映了城鄉之間的鴻溝，以及弱勢者對建制和精英分子的抗拒。給人精英印象的藝術圈，也應該思考如何更接近群眾。「讓藝術世界變得更民主，特朗普展示了他如何突破傳統新聞媒體的障礙，不透過中間人直接影響人，我相信未來藝術世界也可以這樣，除了這樣的傳統博覽會，網上平台可能也成為未來的藝術交易場所。」她對未來仍樂觀：「希望在這個迷惘時刻，能有更多好藝術出現，去深入問題核心，轉化成更豐富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