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片的奧斯卡宿命

大家有沒有覺得：今年奧斯卡的入圍名單跟以往有很大分別？去年的抗議，令奧斯卡當局改革了提名人的資格。過去，提名人只有25%是女性，8%是有色人種。今屆，683位提名人中，有46%是女性，41%是有色人種。原則上，應該比較持平、「公正」呀！

最令科幻迷期待的是，《天煞異降》（Arrival）叫好又叫座，得到最佳電影獎的提名，會不會拿獎呢？奧斯卡舉辦以來，從未有一齣科幻片得過最佳電影獎，連《2001：太空漫遊》（2001: A Space Odyssey）這樣震驚當時的「神作」，在1969年也只得4項奧斯卡提名，未能入圍最佳電影提名。巧合的是，1969年的奧斯卡最佳電影，是音樂劇電影《新苦海孤雛》（Oliver!）。這一趟，《天煞異降》又遇上另一部音樂劇電影《星聲夢裡人》，看來都是凶多吉少矣！

新瓶舊酒多

科幻片和科幻小說難受青睞，其來有自。大多數入俗眼的科幻作品，都是新瓶舊酒，將一個古老的故事類型鑲入未來世界裏。這半個世紀最多粉絲的科幻片《星球大戰》，歸根究柢是個中世紀英雄救美、武士勤王的故事，放在未來的太空大戰背景中。1953年首獲得雨果獎最佳小說獎的《被毀滅的人》（The Demolished Man），描寫未來世界的警探均懂得「讀心術」，既可以防患罪案於未然，罪案發生後，亦可百分百破案。故事刻畫壞蛋男主角殺人後和警探鬥法，千方百計逃避法網。骨子裏其實是個警匪故事。

另一類科幻則像《2001：太空漫遊》和《天煞異降》般科學與奇幻兼備，比較智性（intellectual），借科幻探討一些社會、人文和哲理問題。這類作品，故事欠刺激，哲理較艱深，難入俗眼。小說還好一點，電影是感性為主的媒介，智性電影不易有好票房。《天煞異降》的編劇希薩拿（Eric Heisserer）讀了原著《你一生的故事》（Story of Your Life）後，愛不釋手，撮要寫成電影故事，四處找人投資，均無功而還。幸好他鍥而不捨，買下原著後，不斷修改劇本。據他在訪問中說，與原作者姜峯楠（Ted Chiang）通了百多次電郵，不斷添枝加葉，終於5年後得償所願，拍出《天煞異降》。

慢工出細貨

說起姜峯楠，有一軼事值得一提。他父母出生於中國，二戰後，國共內戰期間，全家往台灣，之後移民美國。他1967年生於美國，在布朗大學畢業，研讀電腦科學，正職是技術檔撰寫人員，業餘寫作科幻中短篇小說。長大後，中文已忘得一乾二淨。現時，維基及電影公司都指他的中文姓名是姜峯楠。可是，《科幻世界譯文版》2006年第9期一篇文章卻指出，《你一生的故事》日譯本（あなたの人生の物語）作者山岸真，曾要求出版社查實姜峯楠的正式「中文」姓名，得到的答覆是：他的「中文」姓名是直譯英文Ted Chiang的「特德姜」。姜峯楠3字，恐怕Ted Chiang只認得個「姜」字！尊重作者的話，當然應該用特德姜。然而，既然中文世界一律用姜峯楠，從眾用姜峯楠，亦無不可！

姜峯楠是慢工出細貨的作家，事事力求完美。1990年出版第一篇小說，12年後才出版短篇小說集。至今，他只寫了15篇小說，已獲得4個星雲獎、一個雨果獎以及許多其他獎項。科幻奇幻作品特別多獎可拿，年年由4月初開始，頒到8月的雨果獎，各國各地獎項總計近百。也許這是因為科幻文學一般銷量平平，難望《哈利波特》、《達文西密碼》或《格雷五十度陰影》之類暢銷書的項背，故而多頒獎項，鼓勵創作，也是應份的。

姜曾在訪問中表示，科幻和科學題材，能寫成故事（Storyable）的不多。他指的當然不是新瓶舊酒式故事，而是新瓶新酒的故事，是以他創作不豐。他賣出版權時，亦認為《你一生的故事》不是可以拍成電影（Filmable）的故事，但他樂見其成，故而《天煞異降》劇本中有許多增刪原著的地方，他毫不介意，只要不偏離原著精神（Spirit）即可。奉勸喜歡《天煞異降》的觀眾，請勿錯過原著。

務必提醒大家的是，《天煞異降》中提及語言學家薩丕爾（Edward Sapir）和薩丕爾-伍爾夫假設（Sapir-Whorf Hypothesis），即語言模式塑造人的思維，思維模式永遠局限於語言和認知模式的講法，已被學術界抨擊（Discredit）至體無完膚，千萬別輕信。

撰文：占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