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崎駿接班人」細田守穿越時空探索親情

2018-09-04

日本動畫導演細田守，被視為新一代日本動畫大師級人馬，與新海誠相提並論之餘，更被冠以「宮崎駿接班人」的名號。他與吉卜力工作室的淵源，也常被媒體論及，然而他對這些都不以為然，只是專心做自己想做的作品。

細田守作品常被分成兩條主線，一條是大眾化的娛樂電影，一條是溫情小品，然而兩條線也反映他近年從為人夫到為人父轉變的反思。從《夏日大作戰》講家族聯繫、《狼的孩子雨和雪》及《怪物之子》探索如何成為父母，到如今作為兩個孩子的父親，他也創作出《未來的未來》，以穿越時空為線索，解答什麼是「家」的問題。

Image description 日本動畫導演細田守最近應夏日國際電影節的邀請來港，帶來新作《未來的未來》。（吳楚勤攝）

作為孩子，總想得到所有人的關注，得到父母全部的愛，當家中多了一名年幼的新成員，關注和愛都要跟對方平分，自然感到無比委屈。而更讓孩子委屈的是，父母總對自己的需求視而不見，往日的溫柔消失，甚至因為照顧嬰兒的壓力，對自己做出情緒化的責難，悲傷的情緒無處宣洩。這些，都是細田守對於大兒子在小女兒出生後的觀察。

《未來的未來》可說是為孩子創作的故事，喜歡火車的兒子的天真憨厚、倔強任性神態，全都被畫進電影中，甚具真實感。然而電影卻在真實場景中設置一個魔幻機關，讓孩子能穿越時空，遇見已長成少女的妹妹，學會放下自己的倔強，與她成為家人，也遇見童年的母親，對今天不夠完美的她，也有了更深一層理解；而與素未謀面的長輩的相處中，他也繼承了冒險的勇氣，做出連父母當年也無法超越的事情。「家」，不只代表一起生活的一些人，更是生命的緊密連結。

Image description 《未來的未來》讓小男孩穿越時空，遇見已經長成少女的妹妹，學會放下自己的倔強。（劇照）

帶子洪郎是自身寫照

日本傳統家庭觀念認為，男主外女主內，然而如今社會結構有了不少轉變。「父母都有工作，然後分工去照顧孩子，不如從前社會那樣被定型。如電影中的父親在家工作兼帶孩子，媽媽則出去工作，家庭結構不斷轉變。」

作為創作人，細田守有很多時間留在家，電影中在家中雞手鴨腳帶孩子的父親，有很多是他自身的寫照。為了準備電影，他也花了不少時間與子女相處，「可說是寓家庭於工作」。

與孩子相處的過程中，他感嘆自己有很多不足。「一般人的想法總是爸爸比孩子成熟，但自從有了孩子後，我發現這個想法也不盡然，有很多地方是我跟孩子學習，這是我有了孩子後最意外的收穫。」

雖然多次創作與家庭有關的電影，然而細田守的成長過程是孤獨的，到後來結婚，才真正體驗家族是怎樣一回事，開始思考家人的意義。「電影內出現的人物都有原型可尋，例如我太太的父母和公公婆婆，而我是獨子，而且是在富山縣的鄉下地方長大，其他人都有兄弟姊妹，只有我沒有，小時候經常被欺負。我跟父母的關係也有些疏離。有了小朋友後，我希望跟他們有不一樣的親子關係。」

電影讓孩子回溯父母的成長經歷，從而理解對方，解開相處中的心結。然而細田守表示，在現實中要理解家人，不必穿越時空，只需要把握當下多些溝通就可以。電影一個更重要的主題是，如何在親密關係中更理解自己。「從與孩子的相處中，我開始回想自己小時候是如何看事情的，如讓我穿越時空，回到自己的過去，思考當時面對的問題，如何塑造成今天的我，從而解開心中難解的結。」

細田守中學就展露過人才華，因為看到《銀河鐵道999》等電影的分鏡圖後深為着迷，中三那年繪畫了1000張動作連環畫，製作成講空戰的一分鐘動畫，高中一年級憑這個作品被東映動畫看中，甚至獲安排工作，但他沒有接受，後來考進金澤美術工藝大學，主修油畫，畢業後進入動畫廠製作廣告，曾應考宮崎駿的吉卜力工作室的研修生考試。考試要求每人交出兩張畫應試，細田守超額交了150張，結果卻落選，宮崎駿親自寫信回絕，表示不希望他在吉卜力耗盡才華。

Image description 《未來的未來》塑造出魔幻的火車站情景，裏面充滿走失的孩子，等待家人帶自己離開。（劇照）

不再視宮崎駿為英雄

於是他轉投東映動畫，成為導演，後來宮崎駿邀請他籌備《哈爾移動城堡》，當眾人都覺得這是難得的發揮機會，卻讓他跌進事業谷底。當時吉卜力正全力準備《千與千尋》，沒有太多資源，他用盡自己的人脈，請來足夠人手，卻在差不多完成準備工作時被中止，由宮崎駿親自接手，細田守為此得罪不少前輩。

在最失意時，他也沒有放棄動畫創作，終憑才華闖出一片天，從《穿越時空的少女》開始，每部動畫都備受日本和國際肯定，獲獎纍纍，更獲得「宮崎駿接班人」稱號。然而也有不少論者認為，新一代動畫人在安穩中成長，無法做回經歷戰爭的上一代那樣充滿深度的作品。細田守有不同看法：「我覺得人自然是受身處年代影響的，而且一個時代總會有貼合那個時代的作品，總有人從中找到共鳴。就如去壽司店，換了師傅後，總有人說從前好吃現在不好吃，我覺得很難一概而論。」

他許多電影都跟成長有關，主角在經過艱難的歲月後，才華終受肯定，讓人想到是他的自況。被問到外界常把他與宮崎駿及吉卜力拉上關係，他答得謙虛又不失尊嚴。「小時候我也很熱愛宮崎駿和高畑勳的動畫，他們對我來說就如英雄的存在，作品非常風行，但長大後成為電影動畫導演，身份不同了，看他們時，不再把英雄的想像放在他們身上。」

他停一停補充：「雖然如此，但我不覺得大家是敵對的。早前高畑勳離世，總會有人問，會否有人能變成下一個他？我覺得不應這樣想。他們創作了很多偉大的作品，無人能取代，大家要想的應是如何將背後的創作精神和表現，延續發展，而不是找一個人，然後給他是某個創作者『繼承人』的稱號。」他笑了笑，不忘為新作說項。「就如這個作品講的正是，如何把上一代的家族精神延續承傳。」

Image description 早前《未來的未來》入選康城影展導演雙周單元，細田守（箭嘴）到場出席電影首映禮。（受訪者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