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明撰寫電影評論二十多年,近十二年每周日在報章上撰寫長篇影評,是香港影迷觀映外必讀的精神食糧。對出版一直不熱衷的他,今年書展終於出版了首本影評結集:《視聽之餘─香港及華語電影雜感》。昨天於香港書展,舉辦了第一場新書發佈會。房間內放映着電影片段,放完由他解說。平常笑聲不絕的他,一談電影,嗓子很大。平常自嘲愛看荷里活電影,「崇洋媚外」的他,談及每部香港電影,處處都流露對這城市的情感。
也許是由於社會氣氛,也許是平常天天對着年輕學生,在演藝學院教授電影家明,這天談起悲觀的香港前景及香港電影業,憤怒中絕不妥協。
教育又好,寫作又好,效果如何,他說大家今天根本不會知道,「你不知道結果,唯有做自己相信的事。」
TEXT & PHOTOGRAPHY:何兆彬
LJ:聽說你不熱衷出書,一直認為出版影評集太時限性?
家明:好像太時限性。因為寫的都是首輪電影,如果我寫經典電影,時限可能沒那麼大,再加上我寫的文章很長,香港人又好像不大愛看文字。出書或不出書,分別好像也不大,所以出版的意欲一直不大。
LJ:但像我們年少時讀李焯桃、舒琪、石琪,他們的文章時限性也很大呀,現在讀來也很有價值呀?
家明:好有價值。從影迷、影評人、從所謂研究電影的角度看,我當然很喜歡,李焯烑《觀逆集》、石琪的影評集都是次文化堂出版的,我現在仍保留着,你看那年代的電影,那些文章都是當年寫的,很有文獻的意義。但從我自己的角度,我不知道文章有多少代表性。出版的話,我心裡會怕出版社「責倉」、賣不去。換個角度,它作為文獻,或我自己整埋的角度,它是有意義的。但除了對我們這些喜歡電影的人來說,它還有多少人關心,一直是我的疑問。
LJ:你的影評文章篇幅很長。這是一個選擇,還是怎樣呢?
家明:一半選擇,一半是逼出來的。當初替《明報》「星期日生活」撰文,它一直改版,曾由狗仔報改回報紙度,文章長了,變成有二千多字。後來它又改版,曾試過一版有兩個作家,如果我寫得長,好像會掩蓋別人的篇幅,所以後來改版,黎佩芬(編輯)說「全版都給你了」。現在我會問她最長寫多少字呀?結果最多一篇文可寫3,700多字,變成了編輯及我自己一直縱容,我又覺得一直可以試的結果。
LJ:你也是樂在其中吧?
家明:OK的!現在我每次的目標,就是用3,000字的篇幅去說我的觀點,有時不只,就用兩期來寫。我也覺得幾好玩,可能中港台裡,用7,000字來寫一齣首輪電影像《上流寄生族》(Parasite)的,應該也不多吧。至於我寫得好不好是另一回事了,但有這個論述的篇幅,我是珍惜也享受的。
由直罵到嘲諷、挖苦
LJ:重讀以前十多年來的文章,有何感受?
家明:我從頭讀了兩遍,有些真的都忘記了,但有些對我來說也是有意義的。像《打擂台》、兩部《葉問》電影,有些細節我要讀回文章才記得,甚至有些觀點,我現在不會這樣寫的了,例如陳可辛《中國合伙人》,很多人會跟我提起這文章,甚至頗為讚賞,因為我替大家出了一口氣。但若是今天的我再遇到它,未必會寫了,因為人生苦短啊!你常記住一些剋人憎的事,是很痛苦的事。若果你要公允地對待它,你還要進戲院看兩次!現在若我看到令人火滾的戲,真的想中途離場啊。那《中國合伙人》(2013)就是看到中途已想離場了,但只看一半就寫,對它又太不公平,結果就留下來,我後來好像還再看了一次。
以前文章篇幅較短,若是今天去寫3,000字,我一定要看兩次,真是貼錢買難受。事後還要仔細去消化,真的犯不着嘛。世界上那麼多好戲,我們今天不像從前石琪那年代是寫日報,他天天要交稿,甚麼爛片都要看,但今天我一星期才寫一次,我就選最好的才寫。世界咁大,一定有精采的電影,一定有被遺忘的東西,甚至是舊片,不如將焦點放在那裡,更有價值。
我也不肯定,像《中國合伙人》有幾年了?我後來也再沒有用同一策略去寫一齣電影了,後來我再遇到不喜歡的電影,例如《風暴》,我會用嘲諷、挖苦,像《無雙》我就不會硬碰,我會用嘲笑的形式去對待。對我自己好一點,不用勞氣,對讀者也會較容易接受。
當你面對世間很多荒謬的事情,像香港現在這樣,你跟它硬碰是很辛苦的。你不如去調侃(Parody)它,這方面連登仔最叻,這也是藝術評論的一種策略。
LJ:啊,你是這樣嗎?
家明:其實是的。電影本質就是如此,把你放在一個漆黑空間裡面,再將你的潛藏慾望挖出來。平常你不敢於承認的慾望,你在電影裡都找到投射。所以大家愛看殺人、暴力、色情的畫面,因為它平常是禁忌,但在電影裡可以做到啊,這是電影好玩的地方。但你看影碟,你看Netflix都做不到啊,因為電影院既公共又私人,在漆黑環境中像看一面單面鏡,看別人生活但他又不知道你在偷窺的快感!所以對我自己來說,看禁忌、中學時喜歡看Love Scene看祼露,到大學喜歡看Tarantino,他那種玩世不恭,都只有電影才能給你。那齣《Boxing Helena》是爛片,但我有感覺,就寫了第一篇影評。《年青人周報》是由兩夫婦經營的,後來,唐生就約我喝茶,他說仰止(張毅成)不寫了,他的欄目叫《仰止話電影》,唐生問我有沒有興趣接來寫。我膽粗粗,就說好啊,就有了固定的欄目。我由92年左
右開始,一直寫到97年報章倒閉。期間我也有在《電影雙周刊》撰文。
LJ:剛才談到科技、社會轉變,你怎看今天影評的意義?
家明:我覺得重要啊,你看得越多越需要影評,你去Netflix、Prime Video你怎選?現在那麼多串流網,在那裡都看到,但沒有好的渠道,告訴你那些是好,就亂石投林了。越多途徑看,影評越重要。另一方面,因為容易看到,大家不珍惜,或看不到細節。現在很多人用風行網、下載來看《七俠四義》,咁死喇!這樣看黑澤明、西部片、史詩式電影、看歌舞片也好,闊銀幕電影也好,死喇,你看不到那Impact。某程度上,影評要告訴大家它的吸引力在那裡。你要公允一點對它,你要還原它的本來樣貌,你才看到它的好處。你要聚精匯神的去看。
LJ:影評跟科技的關係,我知道你早期用過Facebook,後來都刪了不用。連Whatsapp都不用。但同時有些很著名的影評人,也會透過網絡發表文章,你怎看這趨勢?
家明:我樣樣都試下。我用Twitter,也把它當成影評。它限制你用140字,若看罷一齣電影我很有感受,我嘗試用140字去講,不行就再寫一段,再不行又寫一段,用三段去講。但那是我即時的短評,再要有多一點理據,就待星期日長篇文章,2,000-3,000字去做。它們是完全不同的媒體。
長的文章我不知道,我自己不大喜歡在網上看長篇文字。我總是喜歡用紙本,捧在手上讀,網上都是快看,只看到標題。
LJ:這次影評集收錄的文章,怎樣挑選?
家明:主要是編輯挑選,我再補充,大致上我都認同。問心那句,我主要不是寫華語片的,我是很崇洋媚外的。我由中學看荷里活電影,像《星球大戰》等,都是看荷里活電影多。你今天問我,我也是較喜歡看外語片啊。當然,華語片也看很多,但那不是我的強項。像每年香港電影評論學會的結集,真的有很多專家,細心研究,他們很死心塌地的去研究。你想想,到現在我連《G殺》都還沒看!《三夫》我也未看!不是故意不看,而是錯過了試片,但到正場時可能我會先將優先位置讓給塔倫天奴,再加上我讀到《G殺》的負評,我又怕自己看到一半,要離場又不是繼續又不是。所以我不是研究香港電影那種人,結果每年到了評論學會,每年要頒發大獎,一到了討論我就不參與了,我回去寫我自己的文章。我有很多年沒有投票了,因為有不少朋友很熱心,但我不像他們滾瓜爛熟,全都有看。
結果選文章結集時,我發現當中台灣片比港產片還要多!我用了多少羨慕等字眼,因為真的是只有羨慕,你看楊德昌、張作驥,你看魏德聖這些中年代,那麼用心又做出成績。為甚麼我們沒有人拍像《KANO》的足球電影,拍胡國雄當年的事迹呢?講殖民時期,香港人的身份問題呢。《KANO》我看了幾次,仍然很喜歡,當然它有它的缺點,例如CGI。
我不熟棒球,但第一次都被電影牽住啊,那個戲真係好勁呀。所以,像魏德聖、林書宇他們都很感恩台灣新電影對自己的影響,台灣新電影真的孕育了新一輩的電影人,香港沒有電影人說自己是新浪潮孕育出來的人,斷了層的!好悲哀的。大家都是新電影運動,台灣新電影的影響直到今天,今時今日大家還是很感恩廖慶松、李屏賓、杜篤之,但香港是沒有人會說自己受徐克、方育平、許鞍華影響的,方育平已沒有人在講了!陰功!方育平的電影那麼Powerful!你看《半邊人》!直頭是偉大呀,但無人講呀,年輕一輩直情唔知。所以對這些電影其實很不公平啊。你說它們不及台灣新電影嗎?不,我覺得大家一樣咁好,我一邊看一邊流眼淚,阿瑩想掙脫自己賣魚的生命,去學戲,今天一樣可以應用在年輕人身上。我們不甘心嘛,今天也一樣。為何我們要看電影?那是你對平凡生命的不甘心。
我們為何要旅遊?要移民?要搬屋?要轉工作?都是想掙脫自己生活中的一個枷鎖,《半邊人》就是這樣一個故事,你放在今天,大家都會有共鳴。但今天沒有人關心這齣戲,沒有人在談論它。它甚至沒有一個公平的版本在坊間流通。
LJ:這是由於兩個城市的文化差異?
家明:係囉。但台灣新電影跟香港新浪潮,是有本質上的差異,台灣是較有人文色彩的,較講個人的故事。香港新浪潮始終有類型的轉化,譚家明《名劍》是類型的轉化,徐克《第一類型危險》也是,他們在上面增添了新元素。但除此,也有個人的故事,像方育平那幾齣作品。
這也是兩地對電影遺產的不重視(的分別)。不重視,變成修復、流通、影展(有分別),讓下一代看到的機會就少了。
LJ:對,像王家衛那些電影,才幾年呢?拷貝都全花了、甚至遺失了。
家明:是,又像嚴浩的《似水流年》,據說有一陣子是連電影資料館都沒有拷貝!聽說後來找回來了。《似水流年》啊,是金像獎最佳電影啊!是嚴浩的代表作啊!鄉土、尋根的題材啊!所以很悲哀。中國、香港、台灣三地的新電影,是香港先出現,才到台灣,再到中國第五代,而最受厚待就是台灣新電影,你會看到兩代傳承。
LJ:這應該由電影節開始做起?
家明:電影節、電影資料館,或甚至版權公司。台灣很多電影是中影的,中影還在。但例如《半邊人》是銀都的,他們根本不在乎。而有些小的電影公司甚至倒閉了,你看黃志強《舞廳》(1981),那些版本千奇百怪。它們可能是小電影公司,倒閉了就找不回來,也沒有人關心。那齣戲視野等等,好勁啊。
LJ:題外話,近年的韓國電影你看得多嗎?他們好像甚麼都拍出來了。
家明:勁,他們光譜很闊,很濫情的有,很商業的有,很作者的也有。所以韓國電影,第一,是由十多二十年前由國家扶持產業,第二是國家有民主土壤,拍甚麼都得!像《上流寄生族》,他講性、講貧窮,甚至可以講貧窮裡的劣根,大陸可否處理這題材?就先別說其他,性跟暴力中已有太多禁忌了。你的地方沒有自由開放的空氣,怎樣做藝術創作呢?香港現在越來越步大陸後塵,咁死得啦!黃修平拍《哪一天我們會飛》,由年輕導演去拍,都要用曲筆。
片末播放主題曲,飛機在獅子山上飛,有一隻黃色的飛機,飛到獅子的山嘴上,就跟「我要真普選的」橫額一樣。那首歌歌詞:「在那些不能言傳的夢,闖盪在未知裡。」全首歌根本在講我要真普選。但去到電影都不能言傳,只能暗示。說是說寫成長的初中故事,但其實講民主,這樣的主題不敢直接講,要用曲筆講。他不怕嗎?不怕無得撈呀?香港人從來不用曲筆,大家慣了直接講。以前大家讀國內文學,香港人都讀不懂,因為我們慣了直寫。但現在要曲筆,你說悲不悲哀?
《十年》已不能再拍了,誰敢再拍一齣講港獨、年輕人的故事?港獨都變敏感詞了。所以若沒有自由民主土壤,講甚麼電影產業,講乜Q吖!甚麼電影發展基金,摺埋佢啦。韓國電影之所以可以跑出,就是有此土壤,太關鍵了。拍乜都得,百無禁忌。如果你拍出來太爭議性,就讓觀眾、評論去罵,或在審查上設限,十八歲以下不能看。你不能去禁映,或在劇本階段已不讓它出來。大陸是如此,香港也越來越如此。
LJ:我記得,當年好多電影常被司徒華罵(意識不良)的。
家明:對呀。你回去看《學校風雲》(1988)不可怕嗎?幾得人驚!簡直可怕!但電影就是如此,讓你去面對。人是很複雜的組成,你平日道貌岸然啫,但骨子裡你壓抑了慾望,電影就把它們勾出來。若電影拍出來全是好人有好報,壞人有惡報,仆街啦,邊會係好戲吖。
早陣子,我們美國電影史課裡,重看美國一些最重要電影,全都是講一些Ego-centric(自我中心)的男人,包括《大國民》(Citizen Kane, 1941)、包括《搜索者》(The Searchers, 1956),都講好自我的男人,有時能放下,有時不能,這就是他的命。這世界邊有百份百好人,百份百壞人呢?電影就是呈現這現實的複雜。香港不是不讓你拍呀,但你要預先收窄。咁死啦。
LJ:所以,你是傾向悲觀的?
家明:悲觀呀,前幾年,我還以為可以有個本土電影市場,像《十年》(2015),你不理大陸,照顧好自己就好。你每年拍幾部《淪落人》(2018)好未?二千萬票房,可持續啦。但現在除了像《淪落人》,你沒有甚麼好拍了。
LJ:都在拍溫情……
家明:係呀,都拍家庭、溫情、成長,其他你不敢拍,你連《樹大招風》(2016)都不能返大陸。電影其實全世界一樣,八十年代已是荷里活天下,香港好一點,撐到九十年代。你看台灣、日本?跟荷里活電影怎鬥?一年之前,你已在看《復仇者聯盟》的預告,有了看電影的期待,你不看就落伍。但是,在台灣在2007年《海角七號》為何爆出?那是因為政治環境迫成,大家要支持本土電影,買票就像買身份認同一樣,他們叫國片,國片變成了潮流。
香港可不可以?我本以為可以,拍《十年》吧,或拍蕭若元那些《3D肉蒲團》,大陸做不到,若香港有一間戲院專放色情片,大陸人下來都去看,一齣電影上映半年的,咁得唔得?驚悚片又得唔得?但整個本土電影,還沒成氣候就胎死腹中了。像《十年》那麼賣座,也給百老匯中途下架了,要做社區放映,不能從傳統戲院發行機制接觸到觀眾。那《消失的檔案》、《地厚天高》呢?紀錄片更加容易犯禁,觸碰到敏感神經。
LJ:剛才在新書發佈會上,你本來想放《十年》片段?
家明:很多人罵《十年》不達標,哈,香港金像獎,很多電影都不達標啦!《葉問》達標?《寒戰》達標?《無雙》達標咩?技術達標之嘛,骨子裡咪一樣一Pat屎咁!《十年》有很多新意啊,人家用五十萬呀,五部戲,五種風格喎,有黑白、有偽紀錄片、有Poetic的,你未見過香港金像獎有這樣的電影啊。
現在還有人敢拍《十年》續集咩?若不是這樣壓抑的政治氣氛下,可能會有,但現在不敢提了。我很自豪的,當年我看電影金像奬,不吃飯,看到它得獎我是跳起來的,滿心歡喜,覺得最佳電影真的應該頒給它。《十年》團隊,台前幕後上台還很謙卑!你去看《葉問》黃百鳴他們上台,領獎好像應份咁。喂,在藝術面前我們算甚麼東西?每個人都是一輩子的修行,無人掌握所有真理,每個人都在試、在錯,我們越看得越多就越是。你看《十年》團隊上台的謙卑,是覺得自己唔夠,事實上他們也未夠,不夠不緊要,咪下一次囉。我們應該欣賞新意。
LJ:所以香港的年輕人係得嘅,現實卻很悲劇?
家明:得,超得!你看《KJ音樂人生》,你看《天水圍的日與夜》,都在寫香港的年輕人,全部都很世故,全部都很懂性。你只要畀佢就得。但你還是用家長的姿態,怕他學壞!但年輕人有信念,你應該欣賞。
LJ:那跟你每天的工作,心理不會矛盾嗎?你覺得年輕人得,但現實環境是那麼殘酷。
家明:那沒辦法,畢業後各自修行。但作為藝術教育,我是做品味、思想的培育。三十個人,出去都做到電影工作者嗎?當然不是。像我們以前念藝術,人人都做到全職藝術家嗎?不是,但藝術教育做好,畢業後出去,他們會變成更加Ready、更加好、更加有品味、更加關顧別人的一個人!社會多一點這樣的人,就安樂啦。他做甚麼,沒有所謂,但藝術學習會反饋到他的工作上,一定可以。教育不能太功利,香港教育問題就是太功利,教育像撒種,寫文章也一樣,你不知道結果,不知道收成,唯有做自己相信的事。命你只有一條,為何要為他人服務,為何要唯唯諾諾?
我們現在最好了,我們喜歡藝術、喜歡電影,我們對電影負責,對得住電影,不需要賣任何人的帳。我在堂上面,對所謂老闆、對公眾,都講同一番說話,不是見到誰有另一番嘴臉。藝術就是給予你這自信,給予你這存在價值。
我們不是職業先修學校,日後你做不做電影工作者,我不知道。但日後社會上多一個有質素的觀眾,那TVB就早一日玩完啦。TVB咁渣仍可生存,就是有質素的觀眾不夠,或大家覺得無所謂嘛!電視像一盞燈一樣,讓它長著,不在乎它好壞。你有要求、有品味,就可以告訴別人這些東西不行。
所以有沒有影響?可能無,我不知道,但我們唯有做自己相信的事。寫作又好,所謂「誤人子弟」又好。你可以一貫地,做人不需要幾張嘴臉。
LJ:那你剛才說只出版一本影評集,當真?你自己也說自己多寫西片,不出版另一本說不過去嗎?對這書有甚麼期望嗎?
家明:先看看如何吧。坦白說,之前有出版社找過我,但除了影評文章,我覺得另外我這十來年有做過的導演/電影人訪問,他們給予我很多靈感。也多得香港國際電影節那國際層面的便利,我訪問過Peter Greenaway、Béla Tarr、Oliver Stone、陳湘琪,我全都有文字紀錄,若結集出版會對電影學生或其他人有幫助。之前有跟BC談過,但我太疏懶,丟下了就沒理了。遲一點吧,那些內容比較沒時限性,甚至時候讀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