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爾寧波車 可婚可葷 追尋圓滿

 

對大部分香港人來說，尼泊爾是一個帶點神秘的國度，好像有點認識其實所知有限，對於尼泊爾的寧波車，認識更表面，只知他們是得道的僧人。這兩個月的地震，震醒了很多人對尼泊爾這個山區之國的關懷，記者上月厎隨尼泊爾寧波車夏鉑坦真(Shyalpa Tenzin Rinpoche，下稱寧波車)去到位於尼國與印度邊界的藍毗尼，沒有看到地震的任何破壞，但聽到寧波車親自講解這個佛陀誕生地的歷史和將要進行的工程，以及他坦誠分享成為寧波車的經過及人生大事，無疑讓人對尼泊爾有更具體及深層次的認識。

4月25日，尼泊爾發生7.8級強震，5月12日再發生7.3級餘震，這兩次強烈的地震，寧波車均沒有感覺到，那兩天他都剛巧來了香港，他憶述當時情形：「第一次地震時我在為一個計劃進行錄影，我的學生正和我一起，他們通過手機和新聞很快就知道消息，但沒有告訴我，那是一個約20分鐘的錄影，錄完後才給我看網上短片，我立即打電話回尼泊爾，但沒有回應，我想一些很恐怖的事情已發生在我的家人朋友和僧人身上，過了一陣他們發短訊向我報平安我才放心。但打開電視看到災情，很多屋塌了，很多人死了，我覺得很無助。」

原本那天黃昏他早已訂了機票回國， 但航班取消，他第二天打算回去卻被阻止。「我一早去到機場，但這裏的人叫我不要回去，他們說：『你在這裏就算不成為我們的負擔，也幫不了什麼忙。我們都住在帳篷裏，房屋和地都在搖動。』」

被勸喻暫留香港，他立即打電話給一些朋友，讓他們找地方搞一個籌款宴會，結果九天內便搞成了。「我發動了一切人力物力，買食物買帳幕到八個村落派發，直至昨天，我們的人員都在忙碌地進行救援工作。」他還透露未來兩三個月打算在受災村落蓋房子。

香港常客

寧波車早於10年前便踏足香港，2009年更在香港成立了文成公主國際基金會，以支持他的慈悲事業，現時他每月也會到港一兩次，對香港絕不陌生，問他有沒有感覺到香港10年前和現在的分別，他說自己不是一個敏感的人，但也有留意去年的佔領運動，「我住在灣仔，在我住的地方前面就見到很多帳幕。」被問到對佔領運動的看法，他想一想後答：「我們住在一個國家，很重要的一點是我們都受到法律約制，在法律之內，我們都要有判斷力，無論有什麼問題，需要找一個共同點，只要以此為主要目標，沒有事情是不能解決的。」

儘管經常進出香港，通曉多種語言並能說流利英語的寧波車，卻不懂說廣東話，他不肯透露年齡只笑說自己很老及記性很差，「早上學的下午便忘記，所以我覺得沒有希望學懂廣東話了。」但談到童年、家庭和人生大事，他十分大方分享。

出生於喜馬拉雅山山腳一個村落，他4歲便被認定為靈童，問他是不是說的話或做的事情很特別？他幽默地回答：「我說：媽媽，我要奶奶……」還沒說完他自己也忍不住發出一串響亮的笑聲，記者不禁說那並不是很特別，他忍着笑說：「那不算特別，是啊！」然後才認真解釋：「其實我不記得，是祖母跟我說的，當她帶我到廟宇時，我一抵達廟宇門口就自動對着佛陀像合十，她認為很特別，也許這是巧合而已。哈哈哈！」

就此，他有了和常人很不一樣的人生，「我的童年歲月不像一般小朋友，我大部分時間都在接受精神上的訓練，我被很多充滿智慧的人包圍，我有很多時間都是和一些宗教領袖、高僧共處，所以我沒有普通人的童年經驗。」但無論怎樣有靈性，只得幾歲的孩子總會貪玩，他坦承：「我試過從我的窗戶向外望，看到朋友在田裏玩耍，跑來跑去，我卻要學習、看佛經，我就想：他們真幸運，他們可以玩。」

「有沒有因此想過逃跑?」

他加重語氣說：「現在，我就想逃跑。」

「為什麼？」

收起了之前的笑臉，他認真地說：「我想要逃跑是因為在某種意義上我不想被自己的衝動所困，例如我持續被我自己的慾望所困，我也會被自己的憤怒所困……」

想一想後他修正了用字：「其實不是逃跑，應該說是解放才對。」

家有妻兒

作為一個寧波車，生活當然和一般人不同，但也不一定很有規律。「我並沒有固定日程，今天早上我4時起床，我睡醒便有很多事做，禪修，做運動，吃早餐，今天要和你們一起來藍毗尼故要早起，有時6點起床也沒問題，都是視情況而定，有時我晚上九時便睡覺，有時也會十一二時才睡。」

「是不是無論多忙每天也要禪修？」

「不是每天，是一日24小時，對我來說這很重要，我日常根本不會有一刻是空閒的，每分鐘對我也很珍貴，我要抓緊每一刻，這是我禪修的方式。」

寧波車的生活確很忙，他年幼時因接受喇嘛訓練而要放棄遊玩，原本父親在他15歲時便要他成親，因他想專心學習而作罷，後來他前往印度瓦拉納西鹿野苑一所佛教大學深造，過去25年，他在世界各地舉行過無數的閉關、教學、灌頂，並在哈佛、耶魯、衛斯里等大學及許多地方講學，先後在紐約成立嚷日耶謝社宏揚佛法和在尼泊爾成立夏鉑寺與尼姑庵，他在兩地都有自己的家，後來在2003年結婚，並生了三個孩子，他不諱言很享受家庭樂。

香港人一般接觸到的中國佛教僧侶， 既不能結婚生子也禁吃肉，寧波車則不然， 他說他們只是在禁慾期間不能結婚，至於肉類，他說會享用不同食物，不過，佛陀教人生命可貴，故僧人及尼姑都會避免吃肉，及時刻緊記要尊重及保護生命。在美國生活多年，持有綠咭的他深受當地飲食文化影響，尤其喜愛喝咖啡。

從不哭泣

見面當天，寧波車穿上傳統喇嘛僧袍，問他會不會穿便服如T恤牛仔褲？他說作為一個精神領袖，面對群眾時要保持一個宗教形象，故必會以僧袍示人，平日也可以穿T恤，不過主要是橙色。記者後來在他提供的照片中，便發現他穿上polo shirt喝咖啡和參加放生活動。說到放生，寧波車年輕時有一個特別經歷。

「在大學求學時，我患上肺結核，病得很嚴重，當我回到家，父母也病了，爸爸住在一家醫院，媽媽住在另一家醫院，媽媽昏迷了18天，爸爸也病得不能講話，我在中間的地方，回家時已咳得很厲害，說話兩分鐘會咳一分鐘，有時根本不能走路。」

他是長子，弟妹都很小，父母病入膏肓，他極度絕望時想起放生動物延續生命的傳統做法，「但醫藥費令家中的錢所餘無幾，親友勸我說：『你爸爸媽媽快要死了，你得負起照顧家中老少的責任，不能浪費金錢。』但我愛父母，也熱愛生命，所以我說要發生的事始終會發生，一定要盡我所能救他們，我還是託人去買了一些魚放生。」

跟着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大概是黃昏時分，我覺得那個人應已完成任務，那大概是25年前，通訊不如今天方便，但那個黃昏，奇蹟地我母親張開了眼睛，父親睡得很好，我們分處三個地方，第二天早上有人分別來告訴我他倆有好轉，那是我生命中最難忘的時刻，也是那時我決定要拯救生命，生命比任何一切都重要。」

生命確是寶貴，但生命也很無常，他不開心時，會不會如常人一樣哭？

「我從不哭的，(童年時也不哭?)對，我不是會哭的一種人，不知道為什麼，就算很不開心，我會想盡辦法解決而不是哭，(你沒有眼淚？)我有眼淚的，當我想起老師如何教導我，讓我成為今天的我，他的慈愛和智慧會令我流淚，我在各地演講，多次提到老師時流下了眼淚都被攝錄下來。」但那是感激的淚水，故寧波車不視作「哭」。

被問到人生最大憾事是什麼時，始終沒說出年齡秘密的寧波車捉狹地說：「我很遺憾年紀愈來愈大了。」說完又發出一串笑聲，之後補充：「如果年輕一點，我可以做更多事，現在我有呼吸問題，如說話太多，有時我要這樣(說時吸一口大氣)。」

回港後記者以電郵再問寧波車有沒有一些不尋常的力量，他回覆說：「我有慈悲的力量，我祈求透過分享覺悟者的教導，幫助他人活出快樂及圓滿人生。」記者腦內不禁浮現寧波車在飯淨王古皇宮遺址的經幡下拍照時露出的親切圓滿笑容。

撰文：李倩屏

攝影：陳縱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