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亞洲塗鴉第一人 MC仁：中國文化最缺幽默感

陳廣仁這個名字，你未必認識；MC仁，你應該聽過。原名陳廣仁的MC仁，諢名「香港Hip-hop教父」，樂隊LMF的成員之一，入屋作品包括《信者得愛》和《真．香港地》。

上世紀九十年代，他回港帶起塗鴉文化，又被《時代》雜誌稱為亞洲塗鴉第一人，但說到塗鴉的牆，他不禁問：「世界上最大的兩道牆，一道布滿塗鴉，一道禁止塗鴉，點解呢？」

很多人不知道，MC仁其實是讀純藝術出身，當年先斬後奏，袋住5000港元路費匆匆向浪漫之都巴黎出發，最後成功取經回港。他自踏足歐洲便走進街頭文化的核心內圍，瞓晒身，去到盡，從此沒想過走出來。

撰文：潘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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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慈善，平日生活低調的MC仁今次不惜「拋頭露面」，參與法國家具品牌Roche Bobois登陸香港的一周年紀念活動，親自設計梳化進行慈善義賣，善款將全數贈予慈善團體「藝術在醫院」，推動醫院藝術在香港的發展。「我的設計是沿用平日的創作模式，堅持採用塗鴉工具及保持了10多年的中國畫風，大概花了2至3日完成。」滿臉鬍鬚的MC仁沒有想像中的cool，還很平易近人，無所不談。

「作品的難度是本身要保持布的質料，我們要額外做點手腳，先噴一層塗鴉專用的底油在上面，再作畫，油墨才不致化開。」雖然香港人大都從音樂認識他，但MC仁直言在音樂方面的收入不多，主要依靠設計、製作等散工為生。

「我寧願免費做音樂，在設計方面補番數，但今次純粹為慈善，當然分文不收。」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MC仁現為佛教徒，但凡有關於慈善的活動找他，基本上都會義不容辭答應。

全球巡迴展覽

不同時代的年輕人，一樣會為了夢想去到盡。中學畢業後MC仁努力打工一年，1990年孤身前往法國修讀藝術，因而與塗鴉文化結下不解緣，直至1997年香港結束殖民地管治，別人離開他回歸，並已經考獲法國圖爾美術學院（Ecole superieure des beaux-arts de Tours）的碩士頭銜。

「我本身讀的純藝術同設計是兩個世界，前者不講生活、入屋、收入，未必需要得到大眾接受；後者是設計產品，必須顧及市場因素。」他去法國進修，純粹出於對藝術的熱愛，甚至瞞住家人，先斬後奏。「我拿齊入學文件、簽證、機票，出發前一星期才通知家人要去法國留學，他們想反對也沒辦法，而且我是自己賺自己使，記得當時全身只有5000港元，確是有點冒險。」

曾登上《時代》雜誌封面，被譽為「亞洲塗鴉第一人」，MC仁的成就已獲外界認同，並由2012年起開始全球巡迴展覽，即將與蜚聲國際的塗鴉藝術家在美國華盛頓國家級博物館進行聯展。「那個博物館就在白宮對出，已經是最高級別的國家級展覽，當然會把畢生的傑作拿出來。」他微笑道。

對於塗鴉文化，MC仁大概可以談足三日兩夜，他感慨華人在這方面落後了半個世紀。「這是人類歷史上最開放的藝術表達方式，自由世界的一種展現方式，但現代塗鴉同時會負上法律責任，公共地方要問過其他人，問過其他人就不是最自由的牆，箇中邏輯值得我們深思。」

「同一面牆，對外就是公共地方，對內就是私有產業，世界上最大的兩道牆，一道布滿塗鴉，一道被禁止塗鴉，前者是柏林圍牆，後者是萬里長城。」三言兩語，他道出了具哲學性的話，與大眾心目中的形象南轅北轍。「勉強來說，萬里長城也有塗鴉，那叫做中國式塗鴉，把『到此一遊』4字刻上去，幾千年一成不變，沒有美學成分，對文物的傷害最大。」

粗口全屬記錄

別人也許覺得MC仁的思維具顛覆性，他說人們只是忘記了用正確方式思考。他的長城塗鴉照曾引起軒然大波，今時今日，還有未圓的夢嗎？「哈哈，在領導人的臉上塗鴉……我沒有指明特定國家的領導人，而且既可以是遺照，也可以是生人。」

他吸一口大氣再說：「說到尾，塗鴉精神就是我們能否用開放態度去處理任何人的表達訴求，用開放態度接納任何人的表達訴求，只需要一支筆，加點勇氣，人人都做得到是。某程度上塗鴉是將現實社會狀況美化，無奈我們文化的缺憾就是接受不了幽默感。」

除了塗鴉，他也是本地hip-hop的表表者，回港後最初與小學同學組成N.T.樂隊，初次踏上紅館舞台，卻因全場觀眾不肯就座兼湧到台前，演出被腰斬。1999年，他加入被視為粗口樂隊的LMF，解散又復合，直到2014年推出個人大碟《自行判斷Judge By Self》。

談到粗口歌教壞細路，他一笑置之：「其實我們的歌詞是反映當下社會實況，絕大部分歌詞取材真人真事，路人甲乙的對話內容，偷聽巴士阿叔同街市阿嬸，然後一字一句寫下來，100%照辦煮碗，不加鹽加醋。」他一再重申：「我們沒有加入粗口，而是沒有刪減粗口，前者是創作，後者是記錄。」

「因為我們的歌詞夠真實，樂迷才有共鳴，聽的人明白有些話必須用粗口表達才夠爽。再說，我們根據法例做事，大碟已貼上『18歲以下不准收聽』的警告字眼，錯不在創作人，讓他們接觸到的人是罪魁禍首……為人父母，說其他人教壞小朋友，只顯示你的無知，你的小朋友學壞，就該問你自己為何不能教好他！」

LMF不介意被邊緣化，也無意走入主流，大眾較受落的MC仁作品，為數不多，例如與鄭秀文合作的《信者得愛》、去年同河國榮合唱的《真．香港地》，還有早期一點的《香港地》。「玩音樂只是玩票性質，沒想過依靠工業為生，因為香港的音樂工業是不公平販賣音樂，整個運作包括廣告、媒體、唱片公司都要負責。」

2000年LMF簽約華納唱片，被支持者批評走向商業化，有違初心，MC仁認為只是一場誤會：「因為我們寫歌鬧他們，引起他們注意就簽了我們，而我們也加入了霸王條款，寫明100%創作自主，也不會出席宣傳活動，唱片公司只負責發行，當年賣到7萬張唱片，完全出乎意料。」

「我們當時才知道香港樂壇，原來過往從未出現過100%自主的音樂人，我們打破了固有的框框，後人就容易走得多，2年後完成使命，我們也不再續約。華納怕出事，特別為了我們開設子公司，整間公司只有一隊band和一個歌手，除了我們，就是唱rap的黃子華。」

訪問接近尾聲，記者才留意到MC仁身上的T恤，圖案原來是戴卓爾夫人的世紀一仆。「香港的前景就像我早前同葉德嫻合作的歌名一樣No Hope，絕對『仆街』，因為我們的歷史就是來自一場『仆街』。」會不會是MC仁太悲觀？且看特首選戰落幕後，香港地會否出現一番新氣象？

MC仁小檔案

原名：陳廣仁

出生年份：1971

職業：製作人、歌手、藝術家

學歷：視覺藝術及觀念藝術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