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are currently at: lj.hkej.com
Skip This Ads

【人物】無國界醫生香港區主席 陳英凝被槍指頭不畏懼

2017-03-03

中大教授陳英凝似乎沒有不忙碌的日子,從大學開始投入人道救援工作,27歲成為最年輕的無國界醫生香港區主席,37歲成為香港中文大學和英國牛津大學合辦的災害與人道救援研究所創所所長,經常到世界各地做救援、教育與推廣工作,匆匆回港後開完會授完課又再飛,兼顧多項職務同時能騰出時間給一對子女,每天都過得非常充實。

能做到這一點,不能不歸功於她驚人的行動力,從小到大,她是想到做到的人。「做得到的為何不去試?我從來都不是坐在這裏等運到的人。」要做人道救援和公共衞生的前線工作,最重要的正是這種精神,「要很有can-do的態度,就算做不到也要盡量想辦法去做。」

撰文:張綺霞

[email protected]

Image description

陳英凝初入無國界醫生是1998年,因為母親健康出問題,她特地回港陪伴,閒來無事找義工做,碰上了無國界醫生這組織,開展了多年的工作,更在27歲成為最年輕的無國界醫生香港辦事處董事會主席。

當時亞洲醫生是全球無國界醫生的少數,亞洲女醫生更不足20個。「雖然亞洲女仔總是有很多人注視,工作中未必是最方便的,但一些社區缺的正是女醫護人員。例如一些偏遠地區的婆婆,一輩子未曾看過醫生。」

多次到戰場、災區、貧民窟參與救援及評估工作,她表示當初想法很單純,只想用自己的知識幫助人。可擔心有危險?「其實這一行是辛苦多於危險,說危險其實任何醫護人員都有,給針筒刺到也可能染上愛滋,只是在災場戰場衞生交通條件不那麼好而已。」論工作風險,男女醫生差不多。「如果他們要攻擊醫護人員,男女都沒分別的。炸彈和地雷都不會認人。」

爬污水溝探愛滋病人

在科索沃時她也曾遇上驚險事件,在護送孕婦時因言語不通被軍人用槍指頭,當時她沒有驚懼,反而生氣地與士兵據理力爭。「在戰地工作最大的感受不是無命的恐懼,而是辛苦,一天的輪班都很長。當被人用槍指時,第一個想法不是怕,而是『不知所謂』,因為聯合國說明,醫護人員不應該成為攻擊目標,他們還是聯合國的士兵,要檢討的不是他們嗎?」她笑了笑。「做得這一行,性格上都是比較惡的。或許這樣的性格才會走上這條路。」

她曾隨護士到泰國貧民區做愛滋病臨終照顧調查,要頭戴膠袋爬過充滿老鼠蟑螂的污水溝,才能到達愛滋病者的家。當時病患已經病重,住在污渠上,身體被老鼠啃食,一切治療似乎已經不管用,但護士仍細心為其洗傷口,那一刻她終於明白做為醫者的意義,就是要幫助在天災人禍中陷入弱勢的人重拾尊嚴。

做了前線工作多年後,她發現自己能做的愈來愈有限,「解決了即時需要,但每次處理的問題都很似。」才明白到災前預防工作遠比災後重要。後來走遍世界,她更明白到很多問題是全球性的,開始覺得自己沒有足夠知識解決問題。「因此我那個年代的同僚,四成會回到學院做研究。」

2006年,陳英凝進入中大任教,起初主要做城市的災害研究,卻也開始思考,究竟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救援工作更有效率?便想到推廣備災教育。「重要的不是外來的救援,而是培養他們自助的能力。」2008年汶川大地震後,附近的攀枝花也發生地震,一眾救援人員到當地起橋築路,她則做醫療救援,發現住在偏遠地區的少數民族因為資源和資訊缺乏,在災害面前往往不堪一擊,於是搞起備災訓練,內容包括評估當地情況、改善衞生環境及教導村民在災難中即時自救等。

做出成績後,她慢慢地將計劃延伸至其他偏遠的少數民族區,更在2011年領導中大與牛津大學合作成立亞洲首個「災害與人道救援研究所」,把計劃定為恒常的「中國少數民族健康項目」。

Image description

在高原監督孩子默書

如今有常設項目的地區包括長江源頭、茶馬古道、青藏高原、中國靠近北韓邊境等貧困偏遠地區。她表示,這些地點都不是平常非政府組織會去,許多地方都交通不便,搭上10多小時車是常事,有些地方更只能騎馬前往,有時也會遇上大雪封山,路面冰封車子試過滑了一半下山。一些少數民族非常排外,在開拓計劃的時的候也面對不少阻力,需要與當地組織及政府機構合作,多次拜訪才能成事。8年來開拓了103個地點,每一個都建立得不容易。

陳英凝出生在醫學世家,在美國讀大學,當地的制度是,讀醫前必先要取得學士學位,於是喜愛數學的她選擇了工程,打算以好成績接駁醫學學位,「那時候我很勤力,每個星期都要花20小時在實驗室裏,很捱得苦。」

研究表現優秀,加上老師曾得諾貝爾獎,她也想過放棄讀醫專心發展,但老師卻覺得她性格外向,不適合在這門科目進修下去,建議她走出實驗室,放她幾個星期假到非洲跟隨公共衞生團隊考察。回來以後終於明白,自己的志向的確不在此,決定進修醫學及公共衞生。「如果當年不是老師給我機會,也未必知道自己有另外的可能。」如今她也想做一個能為學生指路的老師。「如果這數百個學生可以有一兩個走上我的路,也算是對得起老師了。」

結婚後,她仍不時去有衝突的地方行醫,然而成為母親後,她再也沒有參與戰地救援工作,重心改在救災上。後來進入學院,依然忙個不停。有項目的每個地點,她都會定期親身視察,在香港也有教學工作,行程忙碌。為騰出時間給家庭,她堅持不離開香港超過兩星期。因此,她的飛行行程可以用瘋狂去形容。就算旅程之間可以直飛,她也會把握兩三天的空檔,回港一趟才再出發,如早前從波士頓回港,3天後再飛英國,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同事很幫忙,我丈夫也很配合,不會兩個人同時不在家。」

身處外地,她盡量每天都跟孩子用Skype通話,甚至在青藏高原也遙距監督孩子默書。「在他們還小的時候,心裏也會不捨,女兒甚至說要跟我去一次。」然而忙碌的她從未有機會實現女兒的夢想,至上月終於有機會與一對子女同行。「我同事捱義氣工作,我則照顧兩個孩子。」他們也終於體會母親工作的艱辛,單是沒有廁所要在樹下解決,已經難以適應,但村民也很好客友善,最後孩子更與村裏小孩打成一片,玩得不亦樂乎。

清晨5點跟歐洲開會

她自言,在救災的同行中已是出去得最少的一個。「但我的實驗室卻在中國,而在英美我也有教學,因為災害與人道救援研究所是與牛津合作。」即使留在香港,她也有無數會議要參與,從清晨5點與歐洲開會,到晚上10點與美國開會,休息時間有限。從前她很捱得,就算睡很少依然精神飽滿,「以前我可以只睡四五個小時,年紀大了就不行。」工作艱辛,有時她也會問自己:「我還可以捱多久?」

現階段她最想做好教育和傳承,希望自己開展的計劃有人接手。她感嘆,從自己讀大學時開始,亞洲對公共衞生這科都不重視,要讀往往要到歐美,希望可在香港完整確立公共衞生這門學科。「這是革命尚未成功的地方」。

從小父母期望她學醫,但心底她卻很渴望去旅行探險,去年她獲選為國家地理華人探險家,沒有登高峰沒有去極地,卻獲得這名銜,出乎她意料之外。雖然熱愛旅行,每次出外工作都未可騰出時間去景點,出入四川多次卻沒去過九寨溝。「每次都滾水淥腳趕回來」,如果有天能退休,她希望可好好遊歷那些擦身而過的美景。

女兒性格外向,喜歡看書,與她有點似,她可想女兒繼承自己的路?她笑答:「希望到時鍛煉到像我父母那樣的胸襟,她做什麼都支持。」會讓她上戰地行醫?「現在想是可以的,但到時會否哭崩長城也未知。」這位面對惡劣環境槍林彈雨也無所畏懼的醫生,其實也是個平凡的母親。

Image description 陳英凝(右一)與哈佛大學、中文大學和重慶大學的學者一起到四川農村考察。(受訪者圖片)

Image description 陳教授(右二)在2015年與同事在北京參加世界衞生組織研討會,討論各公共衞生議題。(受訪者圖片)

Image description 陳英凝(箭嘴)向來自蘇丹、尼日利亞等14個國家和地區的科研人員講授災難及人道救援研究方法。(受訪者圖片)

陳英凝小檔案

家庭狀況:已婚,育有一子一女

職銜:香港中文大學醫學院教授兼助理院長(發展)、賽馬會公共衞生及基層醫療學院副院長(外務及協作)、CCOUC災害與人道救援研究所所長等

獎項:世界醫學協會世界關懷醫生獎、世界十大傑出青年獎及美國公共衞生學會NobuoMaeda國際研究獎等

Image description

 

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