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推皇家宮廷舞 王子兼舞團總監：不是為跳而跳

柬埔寨是近年港人的旅遊熱點，對這個國家的文化也很好奇。柬埔寨王子西索瓦．特梭殿下（HRH Prince Sisowath Tesso）最近帶領一批舞者來港演出傳統宮廷舞「芭蕾之星」，也驚訝港人對演出的高度支持。

生於六十年代，在巴黎成長，王子的作風也非常西化，然而每一代王室成員，也以傳統文化傳承為己任。在法國定居多年後，他從巴黎回國，成為柬埔寨皇家宮廷舞團總監，把這種形式推廣到世界各地。「許多柬埔寨人都很支持王室，把王室看成是身份認同的一部分，因此我們不是為跳而跳，而是為舞蹈以外的更多。我們不只是為王室而做，而是為柬埔寨人民，為柬埔寨傳統去做。」

柬埔寨皇家宮廷舞，又稱傳統高棉舞蹈，其歷史最早可追溯至吳哥王朝年代（公元九世紀到十五世紀），對於這種舞蹈的源頭，眾說紛紜，王子解釋：「這種舞蹈的源頭是在印度，因為當年東南亞受印度文化及宗教影響甚深，我們也不例外，其中一個傳統高棉舞作便是印度經典《羅摩衍那》，吳哥王朝信奉印度教，吳哥窟便是為供奉毗濕奴而建，雖然如今是佛教國家，但在王室內仍保留不少印度教傳統。」

不少人覺得這種舞蹈從服裝到動作，都與泰國傳統舞蹈相近，以為泰國才是源頭，但王子表示恰好相反。「起源是在柬埔寨，因為在吳哥王朝年代，泰國也是其國土。」

他表示，因為兩地文化交流頻繁，舞蹈傳統的確有不少相類之處。吳哥王朝覆亡後，柬埔寨曾經過多年的內戰和外國入侵，國力衰弱，傳統文化近乎消失，戰勝的暹羅國曾把高棉的舞者帶回自己宮廷中，影響了當地舞蹈風格，也保存了不少精髓。而十九世紀的柬埔寨金邊王朝的安東國王與暹羅淵源甚深，他復國後將瀕於消亡的宮廷舞重新復興，並請來暹羅的舞者授舞，兩國文化不斷互相影響。
隨着時間推移，同一源頭的舞蹈在兩地也有不同的轉化，王子指泰國舞蹈受中國影響更多，動作和表情都比較外放誇張，而傳統高棉舞蹈則傾向含蓄，表情也較內斂，分別明顯。

每一個朝代，柬埔寨王室成員都對宮廷舞蹈進行改造，而影響今天舞蹈最深的，是二十世紀的哥沙曼王后（Queen Sisowath Kossamak），她為這種形式帶來種種革新。從前的宮廷舞者被禁足在王宮中，全部都由女人跳，王后則把宮廷舞者帶出王宮，讓她們自由婚嫁，更引進男舞者。

柬埔寨舞中有4種基本角色，巨人（Yeak）、女性（Neang）、男性（Neay Rong）和猴子（Sva），當中的猴子動作激烈而難度高。「王后覺得那些女孩跳得不夠好，覺得男人做猴子會更自然。」

王后將舞蹈民主化
王子形容，哥沙曼王后將這宮廷舞蹈「民主化」，不只是王室或精英階層專享、以奉神為主的娛樂，也公開邀請有興趣的人參與遴選，前來學習。她以吳哥窟的石刻畫為藍本，重新設計舞衣和飾物，為舞者加上華麗的頭冠，又以這些畫作的動作為根據，再創舞蹈動作，將失傳的吳哥舞蹈重現。

她更安排自己的孫女帕花黛維公主（HRH Princess Norodom Buppha Devi）成為舞者之一，後來國王着意對外推廣柬埔寨文化，常把舞團帶在身邊，帕花黛維公主便是其中的首席舞者，讓不同國家的政要中留下深刻印象。

只是後來柬埔寨政局動盪，七十年代波爾布特（Pol Pot）的獨裁政府上台，展開「紅色高棉」統治時期，進行極端改革及文化清洗，王室成員都流亡外地，皇家宮廷舞因為與王室關係密切，被視為舊時代象徵，飽受壓迫，讓這傳統近乎消亡。

在這段期間，哥沙曼王后在北京逝世，帕花黛維公主移居巴黎，大部分舞者和音樂家都被屠殺，餘下的或隱藏身份居於民間、熬過饑荒，或是逃往泰國邊境的難民營，才可僥幸存活。

戰後舞團僅餘30人
王子形容，當年不少藝術家都冒着被處死的風險，偷偷記下相關的知識，如一個知名的歌唱家便貼身攜帶一本小筆記，上面都是伴舞的歌曲，並告誡子女，即使有天她死了，也要把這本書好好保存。

「如果沒有這本小筆記，許多歌曲都會失傳。」王子嘆一口氣說。

1979年，越南入侵柬埔寨，波爾布特政權瓦解，當時的國王諾羅敦．施漢諾（King Norodom Sihanouk）不再被軟禁，住進邊境其中一座難民營，帕花黛維公主也從巴黎移居其中，在聯合國的資助下建立舞蹈藝術學校，聚集幸存的藝術家，將他們記憶中的舞步舞曲重新整理，傳授給年輕人，才開始將這門藝術復興。

後來國王施漢諾再次回國即位，王室恢復，帕花黛維公主被委任為文化部長，大力推動這門藝術的發展。「當初整個王室舞團共有300人，到後來只剩下30個仍存活。」資金短缺，他們靠的都是聯合國援助，連藝術學校都是日本捐助才建成，舉步維艱，2003年，這舞蹈被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中，終獲國際肯定。

姐妹被訓練成舞者
西索瓦．特梭王子是二十世紀初柬埔寨西索瓦王的玄孫，早年就跟隨父親及家人定居巴黎。當時父親為柬埔寨擔任大使，雖然他在巴黎長大，但家裏仍堅持傳統文化的傳承，所有王室成員都要學傳統舞蹈音樂，姐妹更被訓練成舞者。在這氛圍中長大，他自然培養了對皇家宮廷舞的熱愛，更在法國建立相關協會，後來他也搬回柬埔寨，協助帕花黛維公主對外推廣、統籌、集資等工作。

多年來，王子與帕花黛維公主舉辦過多次出國巡迴演出，王子笑言，每次出國都十分大陣仗，「舞者和樂師加起來起碼有數十人，因為公主堅持要有即場音樂伴奏才算傳統。」而且皇冠、首飾和服裝都昂貴，要小心運送，每每要花上數月時間預備，開支巨大。

他一再感謝此行來自各方的贊助，坦言沒有贊助難以成行。雖然陣容龐大又是首度來港，他們卻選擇在小劇場演出，「這種傳統舞蹈很細緻，需要靠近一些欣賞其動作。」

他表示，今天的柬埔寨王室已不參與政治，只專注社會慈善和文化推廣。「雖然今天皇家宮廷舞團已不只為王室演出，但它仍是王室的責任。」每年他們都有演出，讓本地人以低廉票價欣賞，有時座無虛席，許多民眾無法進場，他也覺得愧對民眾。未來他們將舉辦更多場次，希望讓更多人認識這傳統舞蹈。

西索瓦．特梭王子小檔案
英文名銜：HRH Prince Sisowath Tesso
出生年份：1963
出生地點：金邊
職銜： 柬埔寨皇家宮廷舞團總監、柬埔寨皇室國務卿

文：張綺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