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飛：女性「鴉片」─ 浪漫愛情小說大有商機

浪漫愛情小說──昔日香港稱為三毫子小說──也許只是「文學的黑羊」，卻大有商機。英國的Mills & Boon出版了不同類型的流行小說。浪漫愛情小說類，單計賣紙書，去年營業額達4530萬英鎊。美國更誇張，去年達10億美元。香港要發展普及文化產業，應該考慮培養多幾個浪漫愛情小說作家呀！

今年2月開始至10月，每個月都有好幾個浪漫愛情小說作家及讀者會（RARE），在英美加澳紐的大都會（如倫敦、洛杉磯）舉行。這些只是促銷會，沒有什麼藝術或文化意義，可是，這些煽情、傷感（Sentimental）、催淚的浪漫愛情小說，由三十年代到今天近90年，被不少女性主義者借用馬克思對宗教的批判，比喻為「女性的鴉片」，銷量有增無減。《格雷的50道陰影》更突破了浪漫愛情小說的框框，在原有的類型添加情色和色情，成為主流暢銷書，並且改編拍成電影，且部部賺錢。

滿足浪漫愛情夢幻

《格雷的50道陰影》的故事骨架，跟大多數浪漫愛情小說沒有分別。女主角多是入世未深的少女，漂亮性感，缺乏性經驗卻春心盪漾，偶然碰到夢寐以求的男神。內地女性的男神是高富帥，英美則是「壯富忠帥」。壯是精壯，起碼六嚿腹肌；富是有錢，無論中外，理想的男神一定要富有，不然怎有空閒跟女主角浪漫地談戀愛？給她享受榮華富貴？帥是樣貌英俊，古往今來，女性愛帥哥，至少在夢幻（Fantasy）中必如是。忠是忠貞（Fidelity）和忠誠（Loyalty）。男人不忠，是所有女性的夢魘。

故事由相識開始，「壯富忠帥」以其身體之壯、外表之帥、身家之富和出手之豪，追求女主角，將她捧上神壇成為公主，還要用強力誘惑（Forced Seduction）──先情挑，情挑不遂則強姦──跟女主角歡好，女主角一嘗性滋味後，便死心塌地愛上他。跟住上演莎士比亞《馴悍記》的女性版，兩人中間經歷誤會、衝突、爭吵甚至打架，最終男神發覺自己沒有女主角不行，便由大男人（Alpha Male）變成繞指環，向女主角認錯，求原諒，誓言忠貞，不逾矩，兩人結婚，從此幸福地生活下去。結局。

浪漫愛情小說能夠長久地討女性歡心，皆因「擊中」女性共有的夢幻，這是她們的本能決定了的。加拿大兩名大學研究員統計了15019本Harlequin（美國最大的浪漫愛情小說出版商）小說的書名，發現書名中有「愛」字的840本，其次是「新娘」835本，「嬰兒」696本，「婚姻」612本。這顯示了：現代女性和古時的女性一樣，最大的夢幻都是：得「愛」，做「新娘」，獲「婚姻」，生「嬰兒」。現代女性愈難得到浪漫愛和忠誠的丈夫，便愈渴望夢幻成真。愈難夢幻成真，便愈迷上浪漫愛情小說。

小說也要隨時代「進步」。三十年代的Mills & Boon和Harlequin小說，女主角大多是傷感的弱女子，傷春便流淚，悲秋則飲泣，一如黛玉再世，要男神憐憫和保護。隨着婦解運動興起，女主角愈來愈獨立，愈來愈多小說的女主角是職業女性，但依然是外表剛強，內心柔弱。

由隱晦到百無禁忌

以前的浪漫愛情小說不敢太露骨地描寫性愛，只能隱晦地書寫。踏入二十一世紀，經過《格雷的50道陰影》洗禮，大膽得多。以前少之又少女性自慰和性虐的情節，如今卻百無禁忌，甚至不能不寫。連《忘形水》一開場便有類似的描寫，小說不寫，便辜負了新時代的女讀者啦！

以前，浪漫愛情小說中的女主角，第一次跟男神上床，十之八九是他強力誘惑她。受#MeToo影響，許多女作家都不敢再寫強力誘惑，以免被指斥「美化強姦」，為大男人脫罪。《格雷的50道陰影》便因此而遭不少女性主義者狠狠批判。男女上床，必須是「雙方同意的性行為」（Consensual Sex），而且必須是「每事問」式──即接吻、愛撫之前，男方要先逐一問准女方同意──「雙方同意的性行為」。

今時今日，寫浪漫愛情小說的再不是E.L. James（《格雷的50道陰影》作者）或羅拉羅拔絲一類師奶，在大學任教、教育水平相當高的女性亦寫。Elizabeth R. Boyd博士便是個好例子。她用本名做浪漫愛情小說的研究，另以筆名兼當Harlequin作家。就算浪漫愛情小說依然文學價值不高，至少可以反映不同時代女性形象的變遷。

撰文：占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