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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成人禮──柯震東與九把刀@《黑的教育》

2023-05-08

Image description 《黑的教育》是一夜之晚發生的故事。

演員轉導演,通常被形容為「演而優則導」,例如中國影帝姜文。台灣演員柯震東第一部執導作品《黑的教育》票房不佳,但頗受影評讚賞,更入圍了金馬獎最佳新導演。這次和電影演員蔡凡熙出席香港國際電影節的放映,他說自己其實從來沒有想過當導演,只是這齣講述血色成人禮的電影創作多年,本來由他出演,因為太熟悉故事,最後被監製九把刀成功勸說,坐上導演椅一職。

TEXT & PHOTO BY 何兆彬

交換秘密
「這個故事已經很久了,大概有七年吧。」柯震東說:「後來它一直停留在大綱的階段,前幾年疫情,我們的工作都停下來了 。但是因為我有開一家公司 (按:禾豐九路),我們一定要固定出產一些作品,所以就把這個故事重新拿出來開會,討論劇情的細節。越開越對這個故事有興趣。」他沒說的細節,是2015年後有幾年他和九把刀都因負面新聞惹上爭議,頻頻上報,電影當年沒法開拍。直至疫情下電影決定開,大家必須定下創作團隊各人和演員卡士,監製九把刀就提到,要找一個新導演溝通故事內容,那不如由柯震東來導,「他說不然你來執導,我當時也想說不太可能!我說我不要吧,但就是越討論,故事內容跟角色 ,越覺得有趣,然試試看開始籌備。」

《黑的教育》故事並不複雜,由九把刀執筆的劇本描寫三個剛畢業的高中生,在天台喝酒,本來畢業覺得自己是大人了的他們,有點醉意更放肆了,朱軒洋演三人的領導者張博偉,他開始提議大家要交換秘密,但要交換的可不是一般的秘密,而是做過最壞的事,殺人強姦級數的天大秘密,張說自己其實強姦過一個弱智少女,宋柏緯演的韓吉說其實自己偷偷殺過一個不起眼的流浪漢,剩下的王鴻全卻說不出來,他為人內向老實,其實沒有做過什麼大壞事,於是另外兩人強迫他,要馬上做一件同等級數的事,好讓大家在交換秘密上是對等的。此時瘋狂的劇情開始了,《黑的教育》故事其實只發生在一夜之間。入夜開始,到了天亮結束。因為七年過去了,柯年過三十已很難再演高中生,就另外再找演員。

Image description (左) 導演柯震東、演員蔡凡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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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把刀現場不能插嘴
柯說自己一直當演員,從來沒有想過要當導演,「因為我沒有學過導演,所以導演對我來說是一個很難很遠的東西,但因為想說 (這個故事),也就試試看,也不要成本太高,用一個可以控制成本,嘗試去做自己的作品。」《黑的教育》一方面寫三個屁孩,胡作妄為,在一夜之間終於得到了教訓,但這部戲的一大靈感,其實來自一鏡拍成的德國片《一鏡柏林》(Victoria, 2015)。這齣電影寫在咖啡廳打工的少女,在一夜之間遇上四名男子,半推半就下展開一段旅程,途中遇上犯罪、黑幫,開始逃亡,一直跑到天亮。全片140分鐘一鏡直落,難度自然相當高,九把刀和柯震東知道要拍一鏡並不容易,只保留了一夜之間奇遇的元素,拍成了《黑的教育》。

電影讓柯震東入圍了金馬最佳新導演名單,評審形容他拍來並不青澀,完全不像新人導演,但看過現場拍攝的幕後製作特輯,柯在現場不會跟演員導戲,他明確的說怕大家認為他在教戲,這可是因為信心不足?「我覺得他們都是演員,用講的,他們應該都可以做到角色的情緒,再來一個因為我也是演員,所以我很怕我在現場講太……(明確?) 明確以外,太生動的話,會很像我在演給他們看,叫他們模仿來演我的樣子,如果是九把刀或是其他導演,應該就不會有這種疑慮,因為他們不是演員。」其實柯震東非但不是信心不足,反而他對自己想拍什麼,還是很清楚的,開拍前他會跟九把刀爭論是否能改動他的結局,九把刀本來堅持任何人都不能改動他的故事,但討論後還是有讓他作了些改動。

到了現場拍攝,柯又下了指令,不容許九把刀在現場多加意見,因為自己是導演,現場一切都要聽他的,「應該是我們快開拍的時候,整個劇組就會有信心喊話,我不知道是不是台灣的習慣?就是劇組會聚在一起,導演要跟整個劇組講話,類似說:好!明天要開拍了,希望大家一起努力,導演要講一些很奇怪的話,去振奮人心。那個時候我提到一點,就是現場只有我可以跟演員講戲,其他人都不行,我就不管。」他說之所以下決定,是從演員出身的角度去思考,「因為其他人都是前輩嘛,所以他們可能不小心講兩三句,覺得你等一下這樣演可能會更好,我就覺得跟他們說,我只要求一點,就是講戲只有我可以跟演員講, 其他人都不可以跟演員講要怎麼表演。我不希望九把刀參與,因為如果太多人(有意見),他們也會很資訊混亂,會有壓力。演員會想,如果大家都想提一點提一點意見,我要聽攝影師的還是聽監製的,還是聽我的?這部片很容易表現風格就會亂掉。我自己當演員的時候,我覺得高度專注是很重要的,當那個事情被分散了,鏡頭又大,很容易就看得出來你散神了。」

Image description 三個高中生,因為鬥大膽,換來血的教訓。

迷戀大特寫
他堅持不讓九把刀在現場說話,怕電影會變得像九把刀作品,自然是因為他很知道自己想拍什麼,「我盡量用我乾淨的腦袋,去拍我想要的畫面。可能第一部吧,我很迷戀大特寫。我很喜歡在熒幕上,看着他們的很近距離的樣子,跟微微的表情變化,用大特寫去營造一種氣氛。」柯不像讀電影系出來的新導演,他沒有高深理論,也不會談自己喜歡那個殿堂級大導演,很多時候他講的都是感覺,「我個人有這種偏好,我看到劇本的時候腦袋中就是一堆特寫,不知道為什麼。」

問他受過什麼導演影響,拍這部戲有沒有看什麼戲做準備,他說自己一直喜歡港片,「杜琪峰的電影。因為我其實蠻喜歡港片的……」想了一下,助手提他他喜歡的是《PTU》,「因為我其實蠻喜歡港片的這種快速風格,慢慢逼近,營造氣氛能營造得很好,我蠻喜歡當年港片的風格。」電影在宣傳上,形容這是個屁孩片,他說那都是拍好了宣傳構思的,他們拍的時候,甚至連電影類型都沒有去想。戲中找來導演黃信堯 (《大佛普拉斯》) 參演戲中警察一角,這警察說了一段話,也剪進了預告片來,可說是戲中的一大主題,警察問幾個少年,你們覺得社會上好人壞人,比重如何?幾人答,應該是一半一半吧,他說不對:「如果是一半一半那就太好了。其實社會上壞人只佔百份之十,好人也是百份之十,其餘百份之八十不好也不壞。」他說這百份之八十的人,時好時壞,有時是隨波逐流,對好壞不是太堅持,柯對此也深有感受。

Image description 《黑的教育》電影劇照

想拍鬼片
同時來港的演員蔡凡熙,今年25歲,他在2017年憑九把刀《報告老師!怪怪怪怪物!》出道,2021年再演九把刀的《月老》,今次再演《黑的教育》也是九把刀監製作品,他本來演三個少年當中最壞的那個,被他形容為情緒勒索王的小頭目,後來換成了演最純情,被欺負的一個,他形容自己出道時也紅過,近幾年沉靜了一點,加上疫情,影響很大,大到覺得自己是不是差不多了。他說自己是一個很容易自我懷疑的人,人又內向,有陣子會想「我連這件事情都做不好,那我是不是應該要,就算了。為我覺得當演員的壓力很大,也很被動。」他感謝柯震東給予機會,說自己很愛他。

柯震東說自己拍電影會看片做功課,但自己不會給演員片單。他自己是演員,說很多導演都喜歡給演員片單,讓他們參考,但演員很敏感,回去看會深受影響,又會開始惴測導演給片單的原意,「我之前拍戲的時候,很多導演給我很多片,我個人是還好。如果我開片單,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因為看了之後去模仿某些東西,演員看片的反饋會是什麼?有些人可能就會愛上某個角色,然後開始模仿他,那就很危險就調不回來,就完了。」他說基本上導演都會開片單,去年拍陳駿霖的《初戀慢半拍》要演處男,導演讓他看了很多處男電影,「我就想說,要我模仿裡面的處男嗎?其實那個角色也不像,但你就會想很多。」這會造成困擾嗎?「不會,因為我看完就忘了。」他自己能免疫,但怕自己會干擾到演員。

傳媒都會問柯震東以後可會轉到幕後,向導演發展,他說拍完這部之後對導演工作有興趣,但今後還是會以演員為主,並不會每一年兩年有個導演作品,只會碰到很有感覺的才會拍。他說自己想一個人在家中看鬼片,也想過拍鬼片,他很喜歡麥浚龍的《殭屍》(2013) 和邪典電影《祖孽》(Hereditary),但他現在手上沒有鬼故事,也沒有想要推動自己去拍一部,一切隨緣。

反而是因為開了自己的製作公司,每年都會開拍一些作品,可能會考慮拍鬼片,但不一定由自己執導,他說遇上自己喜歡的故事,也會投 (資) 一點,例如過去幾年,九把刀《月老》他有投,趙德胤《灼人秘密》也有投資,投資風險很大吧?「很可怕,因為你無法猜到當下有什麼事情發生,比如說疫情,《當男人戀愛時》上映時全台灣只有它一部電影,賣了四億多台幣,《黑的教育》在台灣上的時候,台灣在打棒球經典賽,大家都去看,隔一個禮拜Blackpink在台灣辦演唱會,十萬個人去看。所以每個電影都有它的命運。」他投資上述兩部電影,成績如何?他說《月老》有賺一點,《灼人秘密》雖然虧本但去了康城,讓他很感到驕傲。

他最愛的還是電影和電影院,希望自己公司拍的都是電影,不是串流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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