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時恭候的證人》中年的抉擇 │何兆彬

韓片勢頭真強。

電影節「韓國電影一百年」今年放映十齣韓片，這齣新作，排在最後。能列入一百年名單內，質素有一定保證。電影由李翰執導，原名《證人》（Innocent Witness），但也許因為太多證人了，臨急改成這名字。

令我意外的是，韓片有商業到不得了的《與神同行》、特技加煽情的《屍殺列車》，有吸收港片精華的《炸雞》，也有這種類近《熔爐》，但商業化得多，以法庭加推理、溫馨的類型電影。這劇本可以拍得很煽情，但它沒有。

故事寫46歲的中年律師楊淳鎬（李雨盛），新加入大律師行上班。他當過人權律師，受新公司重用。老爸催婚，他說自己沒存款，看下去，我們才知道他是因為父親當了朋友擔保人，欠下巨債。一步一步，我們才知道他由維權到走上求財之路，有段歷史。

故事骨幹是一個自閉女孩（金香起飾），見證了一宗疑似兇殺案，死者是一名富商，死時頭上戴上膠袋，縛上膠紙，辯方說這明顯是自殺；控方卻指，住在對面的自閉女孩目睹兇殺過程，跟死者糾纏的女傭（疑兇）全程微笑。辯方指女傭跟僱主感情要好，糾纏間只是想替他解下膠袋。

情節上是法庭戲，律師搜證，一心想替傭人洗脫罪名，但真正描寫的人物關係，卻落在楊淳鎬（李雨盛）與自閉女孩林智友（金香起飾）之間。楊是辯方律師，先用盡辦法證明自閉症患者對世界認知並不相同，證供並不可信，但繼而發現案中有案。當他發現了自己一直在助紂為虐，面臨的快擇，是怎面對這純真女孩、面對那個往日並肩作戰的失婚女人宋玧妸（金秀音），她正替有毒衛生巾的受害者打官司，跟巨企對抗，吃盡苦頭。最重要，是怎樣面對曾是維權律師那個仍有良心的自己。

很多韓片令我有感覺，都是儘管再商業，他們都有社會意識、人文關懷，有正義──對、錯的觀念。港片即使在黃金年代，社會/政治是用來抽水發洩（袁木最誠實）、快擇上的描寫往往是忠義兩難全（黑社會片中的義氣，其實就是不理對錯，要幫自己人）。《5時恭候的證人》還有寫出一種中年人的抉擇：你正義過，但日子要過，錢還是要賺；你做錯了，但人到中年，往後還有幾十年要面對自己，怎選擇，才可有尊嚴的活下去？

道理說得再動聽，都要故事寫得好。以商業標準來看，戲的扭橋、煽情（算含畜）完全是水準之上。仔細回想，你就會知道全部劇情工具（一般商業片的創作方法）。說甚麼大道理都好，故事請先把它說好，這方面，它算有做得到。

（電影節放過了一場。安樂發行，4月11日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