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兆彬：《歡迎光臨夢幻樂園》以純真眼睛看殘酷世界 童星演出精妙

近日兩齣電影都有精采的童星演出，一是已經上映的法國電影《監護權爭戰》（Custody），戲中父子對手戲，精采萬分；另一齣是本周上映的《歡迎光臨夢幻樂園》（The Florida Project），電影由兒童出發，寫美國迪士尼旁的這個窮人聚居地，以純真寫殘酷現實。導演Sean Baker採納的故事骨幹，就是以兒童作主導。在香港國際電影節映後分享會中，Sean Baker談到若找不到戲中女孩Moonee，他情願暫時不拍，結果，童星Brooklynn Prince的演出之精妙，令很多人都大吃一驚。《歡迎光臨夢幻樂園》就像美國版的《獅子山下》（七十年代），由童眼看世界，寫實、輕鬆又殘酷。

電影同時被美國National Board of Review及American Film Institute選為全年十大電影，Dafoe同時在金球獎、BAFTA及奧斯卡提名最佳男配角。好電影，別錯過。

文：何兆彬

夢幻樂園的邊緣人
《歡迎光臨夢幻樂園》由三個兒童的角度開始。與其說兒童，他們更似是街童，長年溜連街外，到處搞事。雖然只有幾歲，但街童們不怕成人責罵，也相當爛口。乍看他們到處搞事，起初是感覺好玩，哈哈大笑，但看下去你漸知道這區的背景，導演Sean Baker關注的是夢幻樂園的邊緣人，這個臨近迪士尼的「貧民區」中，他關注的是這些被社會遺棄的邊緣人。選用純真兒童，切入點輕鬆，但看下去才知道這是個社會大悲劇。

三個死仔死女包，「唏！」「喂，哈哈哈哈！」三分天真，七分老成，電影一開始就隨街盪，然後選定一架汽車，在高空鬥吐口水，拋物線的看誰射得遠，射得準。Sean Baker選取了最搞笑、輕鬆的方法，來切入看這個在現實世界存在的貧民區──佛羅里達州迪士尼樂園旁的汽車旅館，這地方真實存在。

因為本來是做樂園旅客生意，這裡外牆著上紫色，名喚Magic Castle（神奇堡壘），旁邊的建築/商店也著上鮮艷的橙色等等。但自從經濟下落，旅客不足，這裡住滿了長居於此的貧民，及一些沒預算的旅客。英文原名《The Florida Project》本來就是當年「佛州」迪士尼樂園的原名，筆者個人認為這戲名改壞了，若不翻查歷史，根本沒有人知道它的淵源，戲中也沒有提過這名字，對一般觀眾來說，The Florida Project沒有任何意義。中文名加上「歡迎光臨」，反而加重了反諷意味。這麼夢幻的樂園旁，沒有Magic，只有最現實殘酷，活在貧窮邊緣的人們。

Sean Baker 2015年拍成《跨性有話兒》。聯合編劇和監製的Chris Bergoch因為忙於幫媽媽搬到佛羅里達州中部，不時穿梭被稱為美國192號高速公路，而這條公路正是通往佛羅里達州最重要的經濟核心 - 迪士尼公園。他漸漸意識到迪士尼樂園的周邊並不如主題樂園般夢幻，附近許多汽車旅館住的並不是遊客，而是家庭。Sean Baker在電影節分享中他透露，因為知道了這個真實世界的地方，於是不斷做實地考察。考察時他發現每個住在旅館的居民，都願意將自己的故事分享出來，好的電影人，總告訴你好創作要做田野考察，《The Florida Project》真實，真實得鋒利刺人，自然與它離奇地寫實及反諷有關。因為貧窮，你會靠在餐廳工作的朋友，替你盜取食物，孩子們認識了新朋友，會帶他們去吃「免費雪糕」，窮孩子總是不害羞，他們有他們的法子。我們一直知道，電影必須從孩子的角度講述。」Bergoch：「（孩子）儘管沒有能力買到附近主題公園的門票，但她仍然可以找到自己的樂趣和冒險‧」

旅館每周交租一次。我們隨?三個小孩的觀點，每天看著成人們怎樣掙扎求存，「綠魔」Willem Dafoe演旅館經理Bobby，每天催大家交租，阻止孩子搗蛋，責任心重，務求盡責，但也不失人性，當後來區內突然來了外人──一個逗小孩聊天的變態佬，平日總是責罵小孩到處破壞的Bobby，發大火了，Willem Dafoe冷峻演出這內心充滿人性的角色。這角色來自田野考察中，編劇/導演認識的真實人物John Manning，有一回當他們來到旅遊，John拿著一根棒球棍過來，他身兼了旅館經理及保護孩子的角色。當他知道二人是作家，跟他們坐下來分享故事，結果自己也造就了一個角色。

電影主角小女孩Moonee，跟22歲的單親母親Halley（Bria Vinaite飾 ）同住，Halley本來跳艷舞，但不久失去了工作，她初以靠在高級酒店外向遊客兜賣香水賺取生活費，但後來被酒店發現驅趕，漸漸走上末路，其實她也剛成年不久，自己也是個細路，腦筍未生埋。Bobby一邊催促她交租，但同時寄予同情，總是予以方便。

Sean Baker沒有選取戲劇性的拍攝手法，這是電影動人、真實的地方。導演用近乎紀錄片的手法，只是給你看著他們生活，事件發生。演員神奇超卓又寫實的演出，尤其戲中小朋友在街上遊盪、大家嬉戲，說著孩子話，真實得根本不像演戲。一幕幕的看下去，它令人想起了幾十年前的《獅子山下》，也令人想起了《香港製造》──看著一班沒有出路的人們，怎樣被困，怎樣想走但走不出去。

《歡迎光臨夢幻樂園》就在真實的旅館拍攝，因此旅館是一邊營運，一邊拍攝。因為居民樂於幫助，也有的人成了素人演出出演，看電影，因為拍攝真實，你已分不清那個是演員了。

單單看孩子戲，電影已值回票價，尤其是女主角 Brooklynn Kimberly Prince 演的 Moonee是如此驚人的出色。據導演透露，因為工作流程，戲不是順著拍的，電影到了尾段，有一幕Moonee痛哭，Sean說是開拍不久就要拍攝的，當一拍到這裡，他就知道擔心是多餘的，因為他終於找到了理想中的Moonee。其實，哭戲雖然出色，但還是比較像傳統戲劇。戲中其他演出，才令人覺得是Magic。華語電影十幾億觀眾，就是沒有這種電影。

作者臉書專頁：午夜翻牆‧何兆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