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諾獎 一場賭博

約翰伯格（John Berger）在1972年榮獲英國的布克獎（The Man Booker Prize）。他不單不領情，還在領獎的演講中，抨擊所有文學獎，喻之為賽馬，作家就像參賽馬匹，外圍開盤賭勝負。作家是好是壞，自有讀者判斷和評論家褒貶，何用文學獎之類錦上添花？

上世紀七十年代是反資本主義風起雲湧的時代。約翰伯格雖然抨擊布克獎，卻沒有拒絕領獎，也沒有退還獎金，而是將一半獎金捐給美國的黑豹黨，支持黑人民權運動。

諾貝爾文學獎比布克獎聲名更盛，每年揭曉得獎者都受全球注目，可惜，一開局，諾貝爾評審諸公便有眼不識泰山。1901年，第一屆諾貝爾文學獎頒給法國詩人蘇利普魯東（Sully Prudhomme）。除了研究法國文學的學者外，今天誰還認識此公？當年落選的候選人之一卻垂名後世，到今天依然讀者眾多，他便是俄羅斯大文豪托爾斯泰。接着幾屆，托爾斯泰都被外界看好，卻始終無法獲獎。諾貝爾文學獎的英名，不是盡喪也是大喪矣！

大眾「估佢唔到」
英國人好賭。外圍莊家如立博之類每年都會開出盤口，賭哪個作家可以得獎。投注額多少，沒有公布，但多年來，莫講熱門，有賠率的作家都九成九落選，比如近年年年熱門的村上春樹，今屆仍是5倍，輸死捧場客！肯雅小說家提安哥（Ngugi Wa Thiong'o）跟村上春樹同是熱門。加拿大的馬嘉烈愛活（Margaret Atwood）得6倍。西班牙小說家Javier Marias半冷，10倍。中國作家閻連科14倍，南韓詩人高銀16倍……都輸了。冷門的作家如美國的菲臘羅夫（Philip Roth）25倍，捷克裔法國小說家崑德拉（Milan Kundera）50倍……亦未能得獎。難怪有人說，要賭，只可買「其他作家」，雖然只得2倍，但幾乎年年收錢！

外圍莊家開得出盤口，絕非「一味靠估」，而是多方打聽，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今年便分別有兩名有「內幕消息」人士傳出會由美國作家獲獎的消息，以致德里羅（Don DeLillo）的賠率跌至14倍，結果是誤傳。然而，正如左翼雜誌《新共和》編輯薛柏（Alex Shepard）所言，諾貝爾文學獎委員會保密工夫一流，無論外界如何打聽、臆測，總是猜不中。想猜中誰有機會獲獎，不如倒過來，先看看立博開的盤口，刪掉所有「上榜」的作家，然後從漏網之魚中選擇，命中率肯定較高。

薛柏諷刺地說，這已成諾貝爾文學獎的「特色」：要大眾「估佢唔到」。得獎者未必是不見經傳的無名之輩──今屆獲獎的石黑一雄（Kazuo Ishiguro）得過布克獎，不算是無名之輩──但大多不是「名作家」（Celebrity Writer）──是以作品全球銷量最高的村上春樹總是落選。當年，三島由紀夫亦不敵川端康成也！總之，名氣愈大，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機會則愈低，乃是事實。

難怪薛柏說，諾貝爾文學獎委員會喜歡「惡作劇」（Mischievous），好跟外界開玩笑。前年傳出卜戴倫（Bob Dylan）獲獎的消息，沒有人信，結果卜戴倫落敗。一年後，卜戴倫便出人意料的拿了2016年的諾貝爾文學獎，令人「O嘴」──卜戴倫的歌也算文學？──其實，2015年白俄羅斯女記者兼作家阿列克謝耶維奇（Svetlana Alexievich）得獎，乃至1950年哲學家和數學家羅素、1953年政治家和史學家邱吉爾得獎，已經顯示出諾貝爾文學獎已「擴闊」了文學的定義和範圍，非自卜戴倫始。

偏心英語作家
有謂：諾貝爾文學獎為表示其「普世性」，凡某國家的作家拿了獎後，多數要隔一段時間其同胞才可再獲獎。是以加拿大短篇小說家愛麗絲孟露（Alice Munro）2013年得獎後，眾人皆指馬嘉烈愛活恐怕要等一段長時間（比如10年）才有機會得獎。2000年華裔法國作家高行健獲獎，12年後莫言才得獎，那閻連科恐怕要到2025年後才可問鼎矣！

話雖如此，英語和英國作家一向都是例外。就拿二十一世紀首17年為例吧，英國的奈波爾（2001）、南非的高慈（2003）、英國的哈羅賓特（2005）、萊辛（2007）、加拿大的愛麗絲孟露（2013）、美國的卜戴倫（2016）、英籍日本作家石黑一雄（2017）等7名英語作家獲獎，顯示諾貝爾文學獎的確偏心英語作家！
此外，亦有說作家年紀愈大獲獎機會愈高，以防作家猝逝，沒法頒獎給他。亦有說諾貝爾文學獎喜歡那些不容於本國而流徙國外的作家如高行健、肯雅的Ngugi和南韓的高銀等。當然，移民第二代的作家亦有着數，奈波爾和石黑一雄便是。

文：占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