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三月,香港藝術氛圍就有所提升。不容否認,Art Basel的壯大,香港作為藝術品交易世界前列,多多少少有助本地藝術推廣。今年「藝術月」除了一貫的藝術博覽會,焦點一定在剛落成的藝術商廈H Queen's身上。
藝術其實在那裡?這次我們找來恆基業主──項目負責人Kristine Li、H Queen's建築師/藝術藏家William Lim(林偉而),再加上美國克林信大學經濟系副教授徐家健(Kevin)教授,來一次藝術對談,問問:藝術在那裡(WHERE IS ART)?
文:何兆彬 圖:Kenny Wong、Colin Lam
Where is Art?藝術在商業區
二十年前,文化界都說香港是文化沙漠;十年前,香港的藝術博覽會才剛開辦,誰會想到,中環變成了國際頂級畫廊爭相落戶的地點。而一橦主題式藝術商廈──被形容為「垂直畫廊街」的H Queen's落成了,搶先遷入的都是如David Zwirner、Hauser & Wirth這樣的國際頂級畫廊。建築師William Lim:「一些世界一流畫廊,幾年前你作夢也不會想到他們會來香港,但他們選擇了這橦大廈。也由於世界上未有這樣的商廈,它受到的關注很多,全世界不同的傳媒都來採訪。」
H Queen's的緣起始自四年多前,「原本我們想再做商廈,但我自己覺得中環再多一座商廈,意義不大。首先它難有突破,況且也未必幫到整個地區。建築不只是自己,也跟周遭環境有關係。我一直留意藝術,經常是周六下午有空去逛畫廊,去商廈逛畫廊是很痛苦的事,周六下午大家都放工了,大廈下了閘門。你要逛,需要登記身份證,有時電梯又會停用了,再搞一陣子,下來再行三個街口才有下一間,所以我覺得香港很缺乏畫廊空間,同時我了解外國的畫廊有來香港找舖位。於是我跟業主提議,不如做為畫廊而設的大廈吧。」
H Queen's每層樓底高4.6米,承重特別高(一般大廈是3 KPA,H Queen's是5KPA),大廈外又設計了特別的懸掛系統,使巨型藝術品能不經電梯運抵各層。這樣大膽的想法,竟然被地產商接納了,Kristine:「恆基的角度,是見到在中環重建這罕有的地皮,想做一個地標的項目出來。我們跟William早有合作,聽到他的建議有趣,就做了研究──例如畫廊需要的空間有什麼條件,香港市場是否有此需求?我們能否補上?跟很多畫廊談過後,發現真的有很大的需求,不少外國畫廊想在香港擴充營業。」於是第一座畫廊大廈,就此誕生。H Queen's的概念聽來新,William:「全世界的商業畫廊,都想在市中心商業區內開店。而全世界沒有這樣的概念,因為全世界沒有地方像香港人口這樣密集的。其實香港好多建築,都是世界上其他地方沒有的,好多垂直的做法,很多商場,很多行人天橋,都是打破了其他城市的建設傳統的。」他說其實一些新的想法,本來是傳統:「例如像藝術品的運輸,我們把大廈的三扇窗設計成可以打開,做成3米成4米半的空間,讓藝術品搬進來。它不是很特別,以前好多工廈都是如此的設計!但只是隨着建築發展,很多人遺忘了。因此樓頂要做特別的升降裝置,那是我們特別從西班牙找回來的。」
William對香港建築條例上,仍然優惠密封式的玻璃幕牆有優惠一事,有點反感,「我很反感香港好多建築物不能開窗,即使冬天,仍要開冷氣,這對環保很重要。50-60年代大家說玻璃幕牆很先進,空調跟外面是隔絕,不知為何,一直到現在還是這樣。」
Where is Art?藝術與金錢
最令愛酷藝術,注意藝術、拍賣、投資等關係的經濟學教授徐家健好奇的是:「從商業角度看,香港的租金這麼昂貴,中環的尺租這麼高不可攀,業主租給畫廊,畫廊營運藝術大家收支能否平衡?Kristine:「香港的藝術市場其實很大,以藝術品交易量計我們是世界第三,緊接在紐約之後。從地產商角度來看,當我們造出了一件坊間沒有的獨特產品,有財力的,就自然肯負擔這樣的租金了。其實香港的畫廊除了在商廈,租在荷里活道地舖,他們能付出的租金能力也非常之高。」Kevin另一問題,是商廈做畫廊,保安及安全性會否提高?William:「這是很大的關注點,畫廊自身當然會買保險。而安全性方面,大廈本身的消防系統也有點分別,一般大廈一響警鐘就灑水,H Queen's會把灑水時間稍稍延後,這是建築署認可的系統。這系統通常會應用在電腦房,若有誤鳴,你還有點時間修正。」H Queen's的設計,幾乎每層全是落地玻璃,「因為紫外光是對藝術品最大的損害,因此它們都是零UV(紫外光)過濾的玻璃。」
作為藝術品藏家,William說「其實我常覺得藝術的價值不應用金錢來衡量,藝術不應高不可攀。」但他也承認:「金錢上的價值它現在是高峰期,尤其你會見到上拍賣會見到屢創新高的紀錄,也因此造就了很多畫廊。以我所知,畫廊的經營成本也很高,租金只佔了一小部分,它們的運輸成本很高,參與藝博展每次預算是幾個月的租金。」市道旺盛,對藏家自然有影響,「價錢高,對藏家來說是個阻攔。十年前我收香港藝術是不用考慮的,因為價值很容易接受。但現在,部分的香港藝術家作品的價錢,已不是我能力範圍之內的了。我要揀選好值得收藏的,因為要揀選,那是好的,你會問自己是否真的喜歡這作品。其實收藏是有點病態,是一種執迷:你一定要擁有這作品。但價錢高了,你考慮就更多。」
人類歷史上,似乎沒有出現過這樣的藝術交易旺盛時期,在部分人心中藝術品成了保值資產。在地產商的角度,下重大決定建藝術商廈,自然是看好藝術買賣這行業,但它攀升的勢頭是否會一直走下去?Kevin:「它會否是個大牛市?其實它在八十年代出現過,當年的牛市很大程度是由日本驅動。當年的現代藝術、後印象畫派作品價格升得好厲害,但到了九十年代初日本經濟不景時,畫價跌得好厲害。換角度。若你看看中國書畫,它由2000年左右開始升得好厲害,過去幾十年全世界藝術品每年(價格)升幅大概是7-9%,但若你很會收藏,部分藏品的價格會能追上股市,回報甚至可以更佳。尤其是若你在八十年代初就收中國書畫,回報達百倍我也見過。」他說:「看整個大勢,看日本的啟示是什麼呢?我們現在都知道中國書畫、當代藝術都火紅,因為中國經濟熱嘛。每逢有新經濟興起,尤其規模大又富有的,只要有一班人很富有,負擔得起,價格自然就會起。但它會否再上,或像當年日本只是個泡沫?如果中國經濟穩步,它未必會再飆升,但說崩潰,又看不到會發生。」
#WhereisArt:你經歷過最富藝術性時刻,你在何方?
Kevin:「在芝加哥念書時還是苦學生,Hyde Park有一所建築物叫Frederick C. Robie House,是Frank Wright有名的作品。我在那裡住了六年,不時會去走走。視覺藝術說的是看得到的藝術,但建築很有趣,因為你可以走進去。」
William:「這問題我真的想不到答案。因為藝術是一個歷程,是生活的部分。我跟香港的藝術家聊起,現在才有藝術家這概念,從前中國文人,是竹林七賢之類,他們做藝術只是副產品,平日就喝酒、唱歌、念詩,那是一種生活狀態。不過我自己的開始,是2011年做《大魚》裝置,那一刻,就覺得被人當藝術家般看待。」
Kristine:「是第一次接觸藝術時。當年16歲,到紐約寄宿,那年剛好有村上隆的巨型雕塑,我拍了好多相片,回去就買書,讀他的Superflat的運動,了解用顏色及卡通去鼓勵人心。開始有注意到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