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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荷里活生氣的新加坡男人──專訪陳哲藝@亞洲電影節

2022-12-08

疫情肆虐三年,香港各大國際盛事幾乎全部停擺,即使照辦,也不能邀請嘉賓來港。亞洲電影節今年恢復請外國導演來港,其中導演Davy Chou來自柬甫寨/法國,另一名導演是新加坡陳哲藝。其實不,陳目前是香港居民,自今年八月已定居香港。

Image description 陳哲藝於香港

陳哲藝作品不多,即使成名後每年收到荷里活的劇本,但他不為所動,全部Say No,「美國的經紀人說,已不能再在荷里活提到我的名字了,我把大家都惹怒了。」他苦笑。陳哲藝說要拍,一定要拍自己有被觸動的故事,剛完成兩部長片的他,回到香港,說未來幾年都會居於此,他沒有拍過荷里活片,但他想拍一齣香港電影。

TEXT & PHOTOGRAPHY BY 何兆彬

Image description 《爸媽不在家》

《花路阿朱媽》
提到新加坡電影,影迷總想起陳哲藝。他在2013年拍出首部長片《爸媽不在家》,描寫1997金融風暴後,林家的家庭關係。本片獲康城影展金攝影機獎,也更得到50屆金馬獎最佳劇情片,2019年他再拍下第二部長片《熱帶雨》。陳哲藝作品不多,也拍得慢,這幾年他一邊寫自己劇本,一邊從事電影監製工作。據他自言,每年約有三個月會回到新加坡,其餘時間就住倫敦。

Image description 《花路阿朱媽》(何書銘導演,陳哲藝監製)

剛在亞洲電影節放映的《花路阿朱媽》由何書銘執導,陳哲藝擔任監製,二人前後花了七年才把故事搬上大銀幕。新加坡電影工業相當細小,一年生產約十部本土電影作品。

「我認識導演已經十幾年了,我在07年拍短片的時候,他還在念電影學院。」陳哲藝:「當時我要請實習生,他就來做助理,也有幫忙做美術及造型,」及後吳遠赴洛衫磯攻讀電影,畢業時開始有了電影的原始故事想法,「我覺得故事蠻有意思,2015年12月開始,大家就花了四年來籌備,找團隊,找資源把它拍出來,過程蠻辛苦的。」

Image description 《熱帶雨》

因為是獨立製作,資金成了最大難題,「這部片挑戰比較大,是它的體量比新加坡其他片子都大,因為電影八成的景都是韓國,當地員工費都很高。這部片的預算很高,比我第一部片高一倍!」為了省錢,前往韓國拍片的,只有四人,分別是導演何書銘、女演員洪慧芳、一個助理,一個執行製片。那怎指揮?「指揮要通過翻譯。我們花了很多時間找信任的翻譯,碰巧這女生我認識18年了,她是女生,本身是讀表演的,住在韓國,重點是她是新加坡人,所以萬一發生什麼事她都會跟我說,而不是護着韓國人。」

拍片前陳多次往返韓國,把一切都搞定了。到了拍片的同時,雖然陳不在現場,卻是遙遠監看着一切,「我刻意不在現場,因為怕導演壓力會很大。另外,電影同步拍同步剪,每天素材都上傳,每天每個Take我都看。同步剪的原因,是因為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補,畢竟是他第一次拍長片。」

Image description 《花路阿朱媽》

找投資很難
《花路阿朱媽》是齣喜劇,故事寫一對新加坡母子報了首爾旅行團,臨行前兒子因為工作不能前往。身為韓劇迷的母親因為旅費不能退還,決定自己獨自前往,到了卻又發生被遺留在路上等眾多趣怪事。身在新加坡的導演吳書銘透露,自己創作靈感來自也是韓劇迷的母親,而片中描寫的母子關係,也來自親身經歷。片名中阿朱媽(Ajoomma )是韓文,即大媽的意思,「在亞洲很多大媽非常迷韓劇。花路是韓文,中文是祝你好運,一切都很順的意思。我住海外的時候,跟媽媽Skype,發現她超迷韓劇,跟媽媽Skype,發現她超迷韓劇,一星期看四五部,也看到母子關係的改變,她開始有點年紀,而我也要走自己的路。」

何書銘說,在新加坡做電影很辛苦,他自己過去幾年,一邊教書一邊拍廣告,同時一邊寫劇本的,「新加坡觀眾比較沒有很支持本地電影。這幾年馬來電影蠻活躍的,可是在新加坡只有馬來人去看。」新加坡的歷史,是它在1965年獨立,之前本來屬於馬來西亞一部分,「新加坡的電影,在獨立以後就漸漸縮小。」他承認作為電影人,如果有到海外拍片的機會,還是要往外走,但現下的他,還有新加坡的故事想拍,已在籌備下一部作品。

訪問陳哲藝時電影已開售三周,票房不錯,第一周排第一位,第二周第二,「現在還好,感覺可以回收。這部片有拿韓國有補助金,而且是韓國電影委員會第一次補助非韓國電影,但資金很小,新加坡的輔助金還比較多。剩下的投資我找了很久,最後找了一個資方,他主動的想支持我。他沒有投資過電影。」

他說《花路》比一般喜劇細膩得多,形容電影是Dramedy(情節喜劇)而非Comedy(喜劇)。《花路阿朱媽》雖然近似喜劇,但較商業化的取向,反而令它在募資時遇上困難,「我們融資蠻尷尬的,我製作其他東南亞的片子,如果是文藝一點,會去歐洲、荷蘭、泰國、新加坡申請補助金,但這部片又不夠文藝。」其實當劇本弄好,它本來有另一個投資機會,「我大概花了四年時間把劇本弄好,大家都喜歡劇本,但我拿到美國的Studio,大家都說劇本很好,如果由我來導他們願意出資三、四倍的預算,可以找韓國的大明星來演。但這是新導演的處女作,不是我發展給自己拍的。」

電影在釜山電影節放映,因為反應不錯,在東南亞像越南等地有賣出了放映權,這對陳哲藝來說反而是新鮮事,「我的電影一般都是賣去歐洲的藝術電影院,但這片泰國、印尼的觀眾可能會喜歡。它在釜山放映,該笑的觀眾都會笑,該哭他們都會哭。」

惹怒荷里活
陳哲藝的戲都沉重,他會想拍喜劇嗎?他苦笑:「我會想拍喜劇,因為我覺得我拍片太辛苦了,太辛酸了,拍得太痛苦,花太多情緒去拍了。我甚至跟英美國的經紀人說,我繼續拍下去會患抑鬱症。」但你看來狀態很好呀?「我現在狀態蠻好的,因為電影要拍得好,身心要健康,我連煙都不抽,因為我想拍到一百歲。」

他作品不多,但都精。他在英美簽了經紀公司,也一直有劇本傳到他手上,但全部被他推卻,「美國的經紀人很氣我,因為由2013年我簽美國到今天,他每次發我劇本我都Say No,他說『你把所有人都弄生氣了,我已經不能再提起你名字了。』他說你就是膽子不夠大,它可能不是Great Film,但至少不會是Bad Film呀。但我覺得,我沒有很深的共情,我是拍不出來的。」

Image description

Image description 《暴風之年》短片中的《THE BREAK AWAY》(《隔愛》),周冬雨主演。

但你喜歡的李安也拍過爛片,連他自己也承認啊,「如果你很用心看李安的電影,即使不是那麼好的電影,他都很用心去拍,不會感覺只是為了錢去拍。我每次去美國都會找他,每次談三四個小時,我有看到他的挫敗,他每個作品,哪怕是類型片他都很用心。」陳哲藝說,李安會跟用兩三個小時跟他談3D,說自己六十歲了,你才三十怎麼還那麼Old School,「他說你們這些年輕人都要拍黑白,都要拍菲林,要拍歌舞片,為什麼都看以前而不看未來?但是他很相信這東西呀。」說了半天,陳哲藝笑說自己也不相信3D。

拍一部港片
因為從事金融業的太太被公司調來香港,來港定居三個月的陳導說,其實他從來覺得導演長期處於漂浮狀態,「我今年拍了兩部電影,來香港三周後就去了歐洲做後期,在巴黎一個月,然後去倫敦,然後去釜山電影節,再回新加坡宣傳,再去東京教課,然後回來。我大概一年之中大部分時間都在奔跑。」

去年陳哲藝與一眾電影導演,各導了一部短片,組成以疫情為題材的短片集《暴風之年》,找來周冬雨演女主角,而且以遙距執導(他沒有到現場)。原來他今年剛新拍的兩部新片,其中一部長片《燃冬》就再找來周冬雨合作,「之前跟她拍短片,那是遠程拍,後來說好,那我們真正合作一次,而不是遠程的方式。電影由去年12月拍到今年1月,這是我第一部在中國大陸拍的華語作品,演員有周冬雨、劉昊然、屈楚蕭,劇本也是我寫的。」另外,他又拍了一部第一部英語電影《漂移人生》(Drift),「這劇本弄了兩年半,製作人Peter Spears之前有做過《以你的名字呼喚我》、《浪跡天地》等,2019年《熱帶雨》以後他們帶着一本小說來找我,我們找了一個編劇去弄劇本。故事很不一樣,講一個非洲人,是一個女性故事。」原著小說中,講述這名非洲女性,在希臘為遊客提供按摩,以換取食物。

導演似乎都專拍女性故事?「我現在很擔心被標籤為女性導演,因為我還有另一部在籌備的英語片也是女性故事,因為大家發給我的劇本、小說都是女性小說,我會問:為什麼你不找女導演來拍?」找上門的都是女性故事,他的結論是自己的觀察比其他人細膩,「大家看的是輪廓,我看的是細節,我看裡面一層一層的情感,所以人家感受不到的我感受到。」

陳哲藝打算要在香港住上好幾年,他現在每天都坐公共交通工具,想要了解這裡的城市和氣息,他打算在拍一個香港故事,「我給自己下死線,我要2024年拍,現在就要開始寫劇本。」談起香港,上一部感動到你的香港電影是哪部?「《叔叔》!」這兩個字他用廣東話回答。你要拍的故事有靈感了嗎?「還沒有,所以我坐公交,每天都去不同地方,要觀察,不懂的東西我不會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