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書店萌芽】書本無價 打破舊有書店經營模式──無人書店 Man

獨立書店萌芽 看見的書業轉機
創作之路不好走，香港的著名作家數目，大概一雙手也數得完。一個行業要有投入，才有產出、才有市場。若將書業看作一個工業，行業之萎縮，歸根究底就是沒有作者、作家的創作與投入，又何來書本產出，更遑論閱讀市場。可幸的是，香港仍有不少熱愛閱讀的有心人，破斧沉舟式推動閱讀。由香港首間無人看管的書店「無人書店」、香港首間以飲食為主題的「字字研究所」以及以香港歷史為主題的「界限書店」。

面對外間視作一潭死水的書業，加上ChatGPT、電子書，以至Youtube、Netflix等為傳統書業帶來的衝擊與挑戰。三位店長懷着不同的理念堅持開書店，在香港書業中擔當不同角色，好像讓人看到獨立書店的崛起，香港書業漸漸向著更精緻的方向萌芽。

TEXT BY GOOSIE LAM PHOTO BY BEN TAM

書本無價 打破舊有書店經營模式──無人書店 Man
每次搜尋無人書店，總帶著「博勢力」的 名字。店長Man指，大約在六、七年前，他當時還只在經營一個轉載旅遊、飲食、影評等blogger文章的平台。「平台主要靠平面廣告為收入，後來平面廣告不斷減少，收入下降，促使另謀出路。「那時在想，既然自己也喜歡看書，倒不如試試在網上賣書，以網店形式開書店。」

雖然仍以網路的虛擬世界為主，但Man指，一開始轉營作網店，書本的存貨就為他帶來兩難的局面。「書本的貨存實在太難預算，太少的話供不應求，然而太多又涉及高昂租金。在香港，書本的周轉率很低。那時使想，既然書本存倉一定有租金開支，倒不如找個地方既能存書也能賣書。」就這樣，Man逐漸走出網絡世界，踏上開書店之路。「最初開書店，親戚朋友第一個反應都是擔心，還會說『開書店咁慘』一類的說話。如果香港真的無人閱讀，全港這麼多大小書店又怎樣生存？你看每年書展也人山人海，就可見香港人是會閱讀的，只是他們買書的習慣不及買衣服、化妝品等多頻繁，令賣書的收入不足以應付租金。」Man直指，要在如此狹小的市場裡生存，就一定要花點創意。

衝破被盜關口 無價書籍無需上鎖
最初Man想到以賣書機形式經營，然而租用售賣機與場地的成本之高，與書本的價格根本不相稱。「花那麼多錢把書本鎖起來，也不過是為了防盜，若能衝破那個被人偷書的關口，成本就可以大大降低了。」2018年，Man看準時機，於尖沙咀一個冷清的商場開設全港首間無店長駐守的無人書店。

最初聽到無人看管書店的概念，確實有點震驚。震驚之處，在於書本價值之低，即使無人看管亦不用擔心盜竊問題。說出來有點可悲，但在這時代的香港，事實無可否定。「那時也只是抱著放手一搏的心態試試，而選址這個商場，一來是租金較低，二來是商場管理較能接受無人看守的店舖。」Man指，即使他願意賭一舖，商場方面最初也有顧慮，「始終商場內還有其他店舖，若因盜竊頻繁經常招來警務人員，對其他商戶亦有影響。其實對我來說，被盜書本的價值就如經營成本，只要被盜的價值低於聘請員工看店的成本，我就賺了。」這裡的業主覺得可行，地點非常方便。

獨立文人書店與搵食書店之平衡
2018年於尖沙咀首都廣場二樓開店時，只得轉角的一格，發現這個經營概念原來可行，便拓展到天后及深水埗。後來因為社會事件，加上連年疫症，新開的兩家無人店唯有無奈結束。「當時便在尖沙咀這第一間店的對面多租一列店面，存放兩店的書本。」Man透露，無人的經營模式確有營利。而除了書本，亦開始引入品牌理念相近如喵坊的貨品，現時Man將心力都放在尖沙咀店，2023年年初租下與首店相鄰的一列店面，逐步擴大「無人」的領域。

細心觀察無人書店的藏書，種類包羅萬有，與大書店無異。「對我來說，香港書店可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文人書店，第二類就是『搵食』書店。香港現時大部分獨立書店，店主都很有一顆赤子之心，很愛書本，很想推廣閱讀文化，很想向每位讀者推介自己喜愛的書籍，這些書店對我來說都是文人書店，而無人書店則是第二類，以賺錢為主。」

Man續指，最初開書店的時候也懷著一顆赤子之心，想向文人書店的方向發展，但慢慢發覺這市場並不如此運作。尤其要做到如旺角二樓書店般在兩者之間取得平衡，需要很深厚的內功。「旺角書店經營多年，已看清消費者的需要，入貨也很準確，即使書種偏向多元化，亦能維持平衡。我五年前剛開店時也是向發行商訂書，新店能以定價7折入貨，即使賣原價也僅得3成利潤。而同一時間，旺角二樓書店因為歷史悠久，取貨價更低，故能長期以定價8折賣書。更別說三中商（即三聯、中華及商務三大書店），他們取貨價格與售價更低，而且無須即時找數，作為新開的小書店，實在無力競爭。」

相信性本善 開創書店新路
聽到Man以「搵食」形容自己的書店，覺得他很坦白。他指回想自己開書店的目的時，會問自己到底是想向客人推介自己喜歡的書，還是以百貨應百客，滿足不同客人的需要。「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路線，我當然也有覺得值得推介的作品，然而通常你覺得好看的書，也不會特別賣得好。現時無人書店除了必備的文史哲類書種之外，連風水、科技、電腦甚至寫真亦有。」要在兩者之間取得平衡，實在不容易。誤打誤撞走進書業，Man發展出自己一套經營方法，打破舊有思維，以無人書店概念填補市場空隙，而無人書店的概念，隨後亦有於市場出現。

問到Man近期最推介的作品，他二話不說拿起歐洲年輕思想家Rutger Bregman的《人慈》。「雖然他提出的論點我並不全部認同，而且他更邀進地挑戰以往所有主張性本惡的作者，但我相信人性本是善良，而且作者那份勇敢與特立獨行的見解，亦值得學習。」在性本善與性本惡之間，Man更相信大部分人內心深處，而在經營無人書店的五年間，也確實見到大部分客人都是誠實善良的，這也是為何他有信心繼續以無人看管的方式經營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