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禮濤與黃秋生重組恐怖驚悚片組合,事隔二十多年再拍《失眠》,宣傳標語是「血肉橫飛」,刻意令大家想起當年《人肉叉燒包》及《伊波拉病毒》的Gore Film經典,但事實上《失眠》雖然尺度去得很盡,Uncut版連三級制度也過不了,戲中黃秋生又重拾菜刀演變態佬斬人,但其實戲的結構,本身就是一齣鬼片,而不再是過去那些剝削味濃的電影。
《失眠》不會及得上《伊波拉病毒》的瘋狂能量,但它會比《拆彈專家》好看。
文:何兆彬
邱禮濤電影拍得快,今年隨便一數上映作品就有四齣了,看了三齣。前幾天放假看了《拆彈專家》,這部號稱斥資1.8億的大製作,也在電影節前後看了成本約千萬出頭的《失眠》,及愛情小說改編,以女性觀眾為對象的《原諒他77次》。三齣電影不論成本,從觀影角度來看都相當接近,也就是快──拍得快,故事說得快。即使《拆彈專家》成本要高上十倍,電影語言也沒有多大分別,多少令人感到不夠嚴謹,結構不強。說起來,這種導演,還是看成本較少的作品比較痛快。
談《失眠》,必須先說明,它其實是一齣鬼片多於一齣剝削恐怖片。當年黃秋生在不情願下拍《人肉叉燒包》,及後往往在訪問中談到自己的不情願,及後雖然得了影帝,但幾乎被整個影圈討厭。黃秋生及邱禮濤,骨子裡在香港電影圈都是異類,他們是當中較少數真正的知識份子,其實瞧不起那些以利益為開戲前題的份子,但造物弄人,為生活他們反而合作了不少,而且留下一些令人難忘的作品。
今天的邱禮濤的創作自由比從前多了。再拍驚悚恐怖,一樣的殺人場面,心態卻是完全的不同。
《降頭》(2007)vs 《失眠》(2017)
愛Cult片鬼片的朋友很喜歡《陰陽路》系列最後一套作品,第20齣《降頭》,又特別讚片中特技/道具做得靚。《降頭》是邱禮濤07年作品,距今十年,由鄭浩南及邵美琪主演,故事寫他這警察,家中妻兒有一晚突然受到「侵襲」,BB滿身傷痛即時死去,妻子卻不能入睡,一躺她就感到全身疼痛。事件的表面,是鄭浩南曾槍傷的疑犯精通巫術,這時被關在監獄,跟他有過節的重犯剛好放監,但後來揭發事件,原來鄭浩南數年前到泰國查案,跟一舞小姐有段情緣。後來男方斷情根回港,累女方單方思念,後來自殺,暗戀舞小姐多年的泰國男子因而向鄭下降頭。
《失眠》有兩代故事,一是九十年代的瘋狂科學家林惜家,為了研究人類不眠實驗,另一邊則是他父親林醒,一個二戰時文人,因為懂日文被迫成漢奸,出入慰安所,結果有一天一對孖女被迫入慰安所當慰安婦,二人他只能救出一個。沒被救的後來死掉,死前怪罪林醒,向他下了不眠之咒──類近降頭。
《失眠》的確如我的影迷朋友說,是一齣出色的驚悚電影。
因此,懷念當年瘋狂Gore Film,想入場看新一代《人肉叉燒包》《伊波拉病毒》的觀眾,散場後一定感覺怪異。《人肉》是當年食時事尾的跟風作品,在那個沒有網絡沒有社交網絡的年代,入場電影觀眾懷獵奇心態,要看那變態佬怎樣天地不容。96年《伊波拉病毒》其實更離譜,據邱導記述,當年監製擺明跟風,只寫下不到五十字的故事大綱。電影再一次拍一個無惡不作的小人,自卑感強烈(口頭禪是「恰鳩我!」),他沒道德底線,處處闖禍下逃到南非,有一天再犯下天地不容的惡行(在路邊強姦患上伊波拉病毒的黑人女人),就擁有了天下最厲害的大殺傷力武器,這像惡徒突然手握屠龍刀,向江湖人士進行大報復。黃秋生演這些變態佬,一方面使人心寒,一方面(難免)使人隱隱的投入角色,心底裡都會想,若手握天下第一武器,想除去誰就除去誰的罪惡快感。93年《的士判官》的茅頭直指不良司機,角色本來斯文有禮,但妻兒被害後變身殺手,就更得觀眾同情,也替小市民在幻想中出出氣。
這些戲一直Build Up張力,弩拉滿了就瘋狂爆發,它們有對社會強烈的不滿,那種莫名憤怒的社會氣息,歷二十多年仍驅之不散。
《失眠》不一樣,它的架構是個鬼故事,談談道德、人在亂世中的處世,也少不免談報應。由於戲分兩段,又古又今,多少感覺有點左拼右湊,至於戲中的砍人、切啫(閹割)及開腦等恐怖場面,都是點綴,戲中的血腥場面都做得「美侖美奐」,但其實不大影響敍事。大概因為如此,就有人說畫面都很恐怖,但看完電影,總是不很令人心寒。
那是因為,最令人心寒的其實角色,,是人不是鬼,無論是王志恆(《人肉叉燒包》)及阿雞(《伊波拉病毒》),或今日每天我們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指鹿為馬,滿口仁義但其實強辭奪理,又恐武有力(有權力)之人,才真的叫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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