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11 ARTUS登場01】許恩福師傅：曾經衰落，今天廣彩精品可賣百萬！

從前尖東有個商場叫新世界中心，是八十年代潮人潮店所在。後來尖東的潮流位置漸失，整座建築重建。籌建十年，變成了今年登場的K11 ARTUS。K11 ARTUS的名字由ART（藝術）及拉丁語DOMUS（家）組成，貫徹K11創辦人鄭志剛熱愛藝術，美藝風格上再加上支持中國工藝文化的氣息。K11 ARTUS與K11 Craft & Guild Foundation工藝基金會合作，挑選了五大中工藝，將以展覽、推廣、販賣等方式，支持快將失傳的它們的發展及保育，當中五樣包括了：廣彩、百寶嵌、紅樓夢、木建築及灰塑。首先登場的是廣彩──這門曾經在廣州大行其道，後來沒落的民間藝術。廣彩近日走精品化路線，成了收藏市場熱捧對象，但老師傅今年起碼都五六十歲，一度舊日的風光，到了今日又如何再走？

TEXT by 何兆彬
PHOTOGRAPHY by Colin Lam

K11 ARTUS由Kohn Pedersen Fox設計
談廣彩前，我們先了解一下K11 ARTUS。近日走過尖沙嘴，當會見到舊日新世界中心的位置，有一座極富現代感的灰銀色、波浪形外貌的建築，整組K11 ARTUS建築群位處星光大道旁，往日的尖東海旁今喚作「 Victoria Dockside維港文化匯」，建築群包括了剛開幕的瑰麗酒店、甲級寫字樓K11 ATELIER，年中開幕的尊貴寓所K11 ARTUS，還有第三季開幕的商場 K11 MUSEA。K11 ARTUS整座建築出自Kohn Pedersen Fox手筆，室內設計則由著名建築師Andre Fu及其工作室AFSO 操刀。所謂尊貴寓所，K11 ARTUS是一所由二天起到月租都可以的高級Service Apartment，八成都是套房，單位由最細500多呎起。記者參觀過一個1200呎單位，裝置極盡豪華，甚至有內部電梯直達單位內（毋須經過大堂，極高私隱度）。K11 ARTUS套房擁有面向無敵維港靚景的露台，租金方面自然也達奢華級。K11 ARTUS預計將在6月開幕。

許恩福：我做廣彩56年了！
許恩福是這次K11 ARTUS請來香港的廣彩大師之一。他名銜很多，既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廣彩瓷級代表性傳承人、又是廣東省工藝美術大師……許恩福師傅今年74歲，精神奕奕，興趣很多。他會告訴你自己在玩攝影、航拍，廣彩嘛可以畫一整天都不累。有經歷，學識足，許恩福師傅是廣彩的活字典。今後，K11 ARTUS內會用到、展出甚至售賣幾位廣彩師傅的作品，未來也會舉辦相關文化活動。許恩福從事廣彩事業已有56年，由當初做廠──製作粗放式的商品，到了今天做精品，一個作品可賣過百萬。這段歷史怎樣走過來？且聽他娓娓道來。

LJ：許師傅，請介紹一下廣彩其實是甚麼工藝？
許：其實廣彩專業的講法是「釉上彩」，那是在白色瓷器上，上一朕玻璃般的釉，將其燒至800度，這就叫釉上彩。它跟琺瑯技術上很相似，事實上，廣彩很多顏色來自琺瑯。因為傳統中國顏色好少，在明代有五彩，但沒有藍色，當年的藍色來自青花瓷。從前的五彩實際不只五種顏色，但的確，廣彩很多顏色都來自琺瑯，藍色發明於清初。

LJ：所以好些顏色是由西方傳入的？
許：完全是這樣。實際中國的釉上彩顏色好少，清初時，有傳教士帶了一些琺瑯顏色來中國，康熙當年迷瓷器，比很多人還要發燒，就叫了傳教士在養心殿燒瓷，搞了琺瑯彩。由於一些顏色來自西方，它有玫瑰紅色──我們叫西紅（即西洋紅）。天然礦物是沒有這顏色的，它是化學合成，因為用黃金來發色，它很昂貴，專業叫氯化金，看來是是紫色的，再把它調成玫塊色，外國人叫它Rose。

LJ：傳教士把顏料傳到京城，那廣州的廣彩是怎傳入？
許：有兩條路。康熙當年請景德鎮師傅在宮殿製作，那瓷器叫古月軒，很有收藏價值。我們在廣州有十三行經商，我們由外面引入顏料，開始用了起來。因為廣州經商，外國人又很喜歡這玫瑰色，後來我們自己學會造這顏料後，已不用進口了。及後越來越多顏色了，特別出名是藍色，景德鎮有一種顏色叫廣翠，廣字就是指廣州。

廣彩的興衰
LJ：廣彩的工藝上，是怎樣製作？

許：廣州不適合做瓷器。做瓷器需要瓷土、工匠、拉胚，開始時外國人也是找景德鎮做起，但缺點是它離廣州甚遠，陸路水路都好，貨期短、運輸難，所以後來乾脆由景德鎮的師傅帶本地學徒，由景德鎮運白胚過來，我們叫白胎，這樣比做好了才運好，否則摔壞了就太浪費了。做廣彩，用炭爐（窰）燒，它可達到攝氏800度。燒方面，盡量燒一次，但有些要燒兩三次才成，那是技術需要，譬如有些顏色需要描金，必須將顏色燒熟了才加金線。

LJ：師傅請你談談自己的學藝過程？
許：我實際學師是由17歲開始，因為小時候喜歡畫畫，到畢業後，當時在廣州找工作好難，有工就入去做吧，原來是做廣彩！結果越畫越喜歡。因為自己又有畫畫基礎，學得很快。當年人人學三年，我學了一年多就滿師，算是異類。又乖又好使好用的，阿頭特別鍾意，日後特別受用。我到今年已做了56年了，我今年74歲。

LJ：廣彩的興衰是如何？
許：我入行是1962年，廣彩最興盛是80年代。到了文革後，百廢待興嘛。出口又需要，國內又需要，真係唔憂做！特別是西歐國家很喜歡啊，賺很多外匯。當年跟西歐交易不用錢的，大家以物易物。
文革期間停過，當年不能做，那期間我做過收音機、電子管。到了文革後開始做，大概到了80年代尾、90年代生意開始轉差了，太多人做競爭大了。之前好好做的。
另一衰落原因，是西方發達國家對瓷器的要求高了。之前我們一般做食用瓷多，他們要求檢驗（化學）溶出量，會用酸浸瓷器24小時，看他超不超標。我們畫這麼多，（化學）當然是超標了，如果瓷器要加熱，就更加不行了。

LJ：廣彩衰落後，後來又怎樣開始走今天的精品路線？
許：做廣彩的人很靈活，此路不通就做別的。現在大家富有了，喜歡收藏，喜歡找高檔貨。我們慢慢找到這市場，實情是有好的東西自然有人喜歡，收藏的人慢慢把它們炒起來。
創作上，做精品略有分別，藝術上要求高很多。從前畫怎樣都沒有人要求，現在你要十八般武藝都要懂。做精品，客戶訂製的有，也有我自己先行創作的。早陣子有個作品做了七個月，比較精細，難度自然大，價格達七位數字。廣彩跟繪畫不同，不是你畫出來就看到，我們要燒出來才知道好不好，不能出錯，每個環節要把握好好。要求富藝術價值，感覺上技術不難，但藝術上是最難的。

LJ：作品賣到好價錢，是否近年多了年輕人來求教？
許：這幾年你有市場，自然有人會找上門求學，但不能濫！始終我有付出嘛。有的人半途而廢就不好了，所以我要考驗下，看看是否孺子可教。我現在只有三個徒弟，最長的跟了我六年。
我選人要求不高，最重要是他真心喜歡。你專注一件事，自然投入，就易上手，否則你高技藝，用支槍指着你也沒用。
我有這方面專業，但年輕人有新的觸覺，我覺得現在做甚麼不要太單一。其實從前也是這樣，每個朝代都有變化。

LJ：下一步有甚麼計劃？
許：我覺得要想多一點，做跨界的創作，不要太單一。我記得，范冰冰出席法國迦納電影節，穿的叫中國瓷。我一看，不就是廣彩？着到成個花樽咁！這就是跨界。

許恩福師傅示範以箱作枕手，繪畫圓形。